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血液的黑暗。
蘇凜的意識在劇痛和窒息的邊緣沉浮。每一次顛簸和撞擊都像鈍刀子刮過骨頭，后背被沖擊波轟擊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燒，體內(nèi)殘留的晶體能量像無數(shù)冰針在血管里亂竄。她被那股毀滅性的力量裹挾著，在狹窄、冰冷、布滿尖銳銹蝕的金屬管道中翻滾、碰撞，如同被丟進滾筒的破敗玩偶。
“呃！”一塊凸起的金屬棱角狠狠刮過她的側(cè)腰，帶來撕裂般的劇痛，瞬間讓她從半昏迷中徹底痛醒！
她猛地睜開眼，視野里只有絕對的黑暗和飛濺的火星——那是她身上殘留的晶體能量與管道內(nèi)壁摩擦產(chǎn)生的微弱電火花！身后傳來巖石和金屬坍塌的恐怖悶響，如同緊追不舍的死亡浪潮！嗆人的煙塵混合著鐵銹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爛氣味，瘋狂涌入她的口鼻！
“雷恩！”蘇凜嘶啞地喊了一聲，聲音在狹窄的管道里撞出沉悶的回響。
“死…死不了！”后方不遠處傳來雷恩同樣嘶啞、帶著劇烈喘息的回應(yīng)，還有洛塵身體沉重拖拽的摩擦聲，“咳咳…這破管子…是他媽…攪拌機嗎？！”
【彈幕：】
【主播還活著！】
【后面塌了！快爬啊！】
【洛塵怎么樣了？！】
【用戶‘地質(zhì)掃描儀’：后方結(jié)構(gòu)應(yīng)力崩潰！塌方速度在加快！管道可能隨時被壓扁！】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痛楚！蘇凜咬緊牙關(guān)，手腳并用，在布滿銹蝕和尖銳凸起的管道內(nèi)壁上瘋狂地向前爬行！每一次移動都帶來新的擦傷和劇痛，手掌很快被粗糙的金屬磨破，鮮血混著鐵銹黏膩一片。但她不敢停！身后那如同巨獸咀嚼般的坍塌聲是唯一的鞭策！
管道并非筆直，而是有著令人絕望的傾斜角度和急彎！蘇凜好幾次在黑暗中一頭撞在冰冷的拐角金屬壁上，撞得眼冒金星，額角瞬間鼓起大包，溫?zé)岬囊后w順著眉骨流下。但她只是悶哼一聲，抹掉遮擋視線的血和汗（雖然黑暗中根本看不見），繼續(xù)向前！
“右邊！蘇凜！右邊岔路！左邊…堵死了！”雷恩的聲音突然從后方傳來，帶著一種奇特的、仿佛能穿透黑暗的篤定。
蘇凜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前方。在絕對的黑暗中，她根本分辨不出什么岔路！但雷恩的聲音不容置疑！
“你怎么知道？！”她一邊奮力爬行，一邊嘶聲問道。
“老子的‘寶貝’！”雷恩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自傲，“右眼…熱成像加金屬應(yīng)力掃描！左邊管道壁…應(yīng)力紋…快崩了！走右邊！快！”
蘇凜不再猶豫，在下一個彎道處，憑著感覺猛地向右一拐！幾乎在她拐過去的瞬間！
轟隆！！！
身后左側(cè)管道傳來震耳欲聾的坍塌巨響！整個管道都劇烈震動起來！無數(shù)碎石和金屬碎片如同子彈般從后方激射而來！打在蘇凜背上腿上，帶來鉆心的疼！一股更加濃烈的煙塵氣浪猛地灌入！
【彈幕：】
【臥槽！右邊！聽機械哥的！】
【左邊塌了！好險！】
【機械眼牛逼！】
【主播快爬！沖擊波又來了！】
“媽的…這鬼地方…比帝國黑獄的通風(fēng)道還坑…”雷恩罵罵咧咧的聲音夾雜著劇烈的咳嗽，顯然也被碎石砸得不輕，“洛塵…咳…你他娘的…該減肥了…”
蘇凜的心揪緊了。洛塵一直沒有聲息。她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最壞的結(jié)果，將所有的力氣都用在攀爬和挖掘般的移動上。管道似乎在向下傾斜，坡度越來越陡，她好幾次差點控制不住速度直接滑下去。
就在她感覺體力即將耗盡，肺部如同破風(fēng)箱般灼痛時——
一絲極其微弱、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幽冷光芒，如同黑暗深淵中悄然亮起的鬼火，出現(xiàn)在前方管道的盡頭！
光？！
不是火光，不是生物熒光，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機械感的微光！如同某種巨大機械內(nèi)部泄露的能量！
這光芒的出現(xiàn)，如同一針強效的強心劑注入蘇凜即將枯竭的身體！
“前面…有光！”她嘶啞地喊了一聲，不知道是告訴雷恩，還是給自己打氣。
她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手腳并用地向著那點微光加速爬去！身后的坍塌聲似乎被甩開了一些距離，但依然如同跗骨之蛆般緊隨！
距離在縮短！光芒越來越清晰！那似乎是一個更大的空間！
終于，蘇凜的手扒住了管道盡頭的邊緣！她探頭向下望去——
嗡！
一股冰冷的、帶著金屬銹蝕氣息的氣流撲面而來！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忘記了呼吸！
一個巨大到無法想象的地下空間！
無數(shù)巨大無比、銹跡斑斑的金屬管道如同糾纏的巨蟒，從上方黑暗的穹頂垂落，又如同支撐天地的巨柱，深深扎入下方同樣被金屬覆蓋的地面！這些管道粗壯得足以容納小型飛船通行，表面覆蓋著厚厚的、如同苔蘚般的深褐色銹蝕層，一些地方還在緩慢地滴落著粘稠的、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暗綠色液體。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這片由生銹金屬構(gòu)成的、如同史前巨獸骸骨森林般的空間里，矗立著一片難以名狀的“森林”！
那并非真正的樹木，而是一根根巨大、扭曲、形態(tài)怪誕的金屬柱！有些如同被巨力擰成麻花的鋼筋，有些則像是無數(shù)廢棄零件和裝甲板被某種力量強行熔鑄、生長在一起，形成了類似樹干和枝椏的詭異結(jié)構(gòu)！這些“金屬巨樹”的表面同樣覆蓋著厚厚的銹跡，一些枝椏的末端還懸掛著早已失去光澤、形態(tài)扭曲的金屬“葉片”或“果實”——像是報廢的引擎部件、變形的炮管、破碎的儀表盤！
幽冷的、帶著金屬光澤的微光，正是從這些金屬巨樹的縫隙間、從某些巨大管道斷裂的接口處、以及從地面一些緩慢流淌的、如同熔融金屬般的暗河中散發(fā)出來！將整個空間染上了一層冰冷、死寂、卻又充滿詭異生命力的暗青色！
【彈幕瞬間被驚嘆和疑問淹沒：】
【臥槽！這是什么地方？！】
【金屬森林？！】
【廢棄的巨型工廠？還是…遠古遺跡？】
【那些光…是能量泄露？】
【用戶‘古文明研究員’：建筑風(fēng)格…從未見過！這些金屬…氧化程度極高…至少存在數(shù)千年以上！】
【用戶‘雷恩的機械眼’：能量讀數(shù)異常！混雜！有惰性能源殘留…也有…未知活性波動？！】
“嘶…他娘的…”雷恩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恚瑤е瑯与y以掩飾的震撼，“這地方…有點邪門啊…”
蘇凜的目光死死鎖定在下方。管道出口離地面有近十米高！下方是堆積如山的、由各種金屬碎片和銹蝕物形成的斜坡。斜坡下方，就是那片死寂而詭異的金屬森林。
沒有時間猶豫了！身后的管道再次傳來令人心悸的震動和坍塌的悶響！煙塵已經(jīng)涌到了他們身后！
“跳！”蘇凜當(dāng)機立斷，對著身后的雷恩吼道，“下面是斜坡！跳！”
話音未落，她率先松開手，身體順著管道內(nèi)壁的銹蝕層向下滑去！失重感瞬間攫取心臟！
噗通！
她重重地摔在下方由金屬碎片和厚厚銹塵堆積成的斜坡上！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翻滾了好幾圈才停下，全身骨頭都在呻吟，嘴里充滿了鐵銹和血腥味。
幾乎同時，雷恩扛著洛塵的身影也從管道口滑了出來！他顯然更有經(jīng)驗，半空中努力調(diào)整姿勢，用后背承受了大部分的沖擊，重重砸在蘇凜旁邊，激起一片銹紅色的煙塵！
“咳咳咳…媽的…老子的腰…”雷恩痛得齜牙咧嘴，但還是第一時間去查看肩上的洛塵。
洛塵依舊昏迷，臉色在下方幽冷的光線下顯得更加蒼白，但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剛才的顛簸似乎并未加重他的傷勢，這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
轟隆隆——！！！
就在三人落地的瞬間，他們剛剛逃出的那條通風(fēng)管道，如同被抽掉最后支撐的積木，徹底崩潰坍塌！無數(shù)扭曲的金屬和巖石轟然落下，瞬間將管道口徹底掩埋！煙塵如同巨浪般撲來，將三人籠罩！
【彈幕：】
【逃出來了！】
【管道塌了！安全了！暫時…】
【這地方…感覺比外面還詭異…】
【主播快看洛塵！】
蘇凜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滿身的銹紅和擦傷，立刻撲到洛塵身邊。她探了探他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算穩(wěn)定。生命體征在光屏上艱難地維持在【17%】。她稍稍松了口氣，目光轉(zhuǎn)向雷恩。
雷恩正大口喘著氣，背靠著冰冷的金屬斜坡，胸口的傷口因為劇烈的動作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白色的凝血泡沫，順著工裝往下淌。他那只正常的左眼疲憊地閉著，右眼卻閃爍著微弱的數(shù)據(jù)流，警惕地掃視著這片巨大的、布滿銹蝕金屬的詭異空間。
“暫時…安全了…”雷恩的聲音帶著脫力的沙啞，他指了指被徹底掩埋的管道口，“后面的路…徹底斷了。只能…往前走了。”他看向那片幽光閃爍、死寂無聲的金屬森林，眼神里充滿了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狂熱，“這鬼地方…能量讀數(shù)亂得跟一鍋粥似的…有惰性的，像死了幾千年的老古董…也有…活的！”
“活的？”蘇凜的心猛地一緊，立刻握緊了腰間的高頻振動刀，警惕地看向四周。除了他們粗重的呼吸聲，只有金屬銹蝕物偶爾剝落的細微聲響，以及遠處那些如同熔融金屬般的暗河緩慢流淌的、粘稠的汩汩聲。死寂得可怕。
“不是指動物…”雷恩的機械義眼鎖定遠處一根正在緩慢滴落暗綠色液體的巨大管道，“是金屬本身…或者說…是某種寄居在金屬里的…東西？頻率很低…很混亂…像…夢囈？”他皺緊了眉頭，試圖解析那混亂的信號，“媽的…干擾太強…聽不清…”
就在這時！
一直昏迷的洛塵，身體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抽搐了一下！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球瘋狂轉(zhuǎn)動！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如同野獸低吼般的嗚咽聲！他的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張開，仿佛要抓住什么虛無的東西！指尖甚至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洛塵？！”蘇凜一驚，立刻按住他。
“別碰他！”雷恩突然低喝一聲，他的機械義眼死死盯住洛塵劇烈跳動的眉心，幽藍的數(shù)據(jù)流瘋狂滾動，“他的精神圖景…碎片…在劇烈共鳴！有什么東西…在刺激他！”
雷恩的機械義眼猛地轉(zhuǎn)向金屬森林深處某個方向！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是…是那片金屬森林！那里…有東西…在發(fā)出…和他精神碎片里…一模一樣的…信號！”
蘇凜順著雷恩“看”的方向望去。在無數(shù)扭曲生銹的金屬巨樹和垂落管道的深處，在那片幽冷光芒最黯淡的區(qū)域，似乎矗立著一個更加巨大、更加怪誕的陰影輪廓！像是一座由無數(shù)廢棄星艦殘骸和巨型機械構(gòu)件強行拼合、銹蝕成一體的…金屬山峰？或者…一座塔？
而洛塵的掙扎更加劇烈了！他無意識地低吼著，破碎的音節(jié)從他齒縫間擠出：
“門…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