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去支書家取報紙，剛靠近，聽到院子里有人聊天，賀花花把夏京飛夸的天上有地下無。

聽完全過程，鄒文明哪還有借報紙的心思，稀里糊涂回了知青大院。

他真會破案？簡直不敢相信。

聽賀花花的口述，夏京飛的分析，有理有據，根本不像胡編亂造。

被打了一頓，突然開竅了？

視線掃向高家祥所在的方向，要不，讓他也打自己一頓？

劉衛東慵懶的倚在土墻上，眼皮耷拉：“瓜娃子，被人捶了？”

“種糧…找到了…”

曹建設聞言，一跳而起：“是不是夏京飛偷的？村里準備怎么處理？”

鄒文明苦笑一聲。

“據說，在賀姓社員家找到的，小偷另有其人…”

聽了鄒文明的轉述，眾人猶如被五雷轟頂，驚的瞠目結舌。

僅憑一雙鞋印，就能破案？

怎么跟聽評書似的？誰踏馬能信？

就算是福爾摩斯重生，也不過如此吧？

震驚的同時，所有人都自慚形穢，知青的文化水平，雖然良莠不齊，起碼都讀完了初中。

夏京飛十三歲下鄉，都沒進過中學的校門，怎么會破案？

眾人莫名其妙的妒火中燒！

王振華使勁揪扯頭發，他的腦袋快要炸了，內心正在天人交戰。

我錯過了什么？

不行，絕對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盡快挽回夏京飛的‘友誼’！

能打獵，能打架，能破案，一張長期供他占便宜的飯票，怎么能放任他擦肩而過？

劉三沫渾身劇顫。

想起早上村支書離開前，回頭看的那眼，忍不住的胡思亂想起來！

村支書是啥意思？難道對我徹底失望？

明年春耕，會不會針對我？

想到春耕時，脖子上掛著沉重的荊條框，裝著又臭又重的糞便，施肥的那種凄慘場景...

劉三沫差點哭出聲來：完了，都完了...

曹建設矢口否認，表情無比猙獰：“不可能，這根本不可能，我不信，我去找支書問個明白…”

鄒文明嘆息一聲：“我就是在村支書家聽到的…”

眾人：……

咯吱！

大門再次被人推開！

眾人扭頭，村支書帶著幾名村干部，一臉嚴肅的走了進來。

劉三沫暗道一聲：完了…

村支書環顧一圈，指了指曹建設：“跟俄出來一下。”

鄒文明心里一驚，支書這么嚴肅，肯定沒啥好事，都是夏京飛鬧的。

支書神色凝重：“給夏知青賠償三十塊錢，這事到此為止，行么？”

賠錢？

賠什么錢？

我特么不過說了句實話而已，難道說實話也犯錯？

村支書吧嗒的抽了口煙：“昨天跟你說了，再敢誣陷好同志，俄就跟你不客氣！”

他眸色凝重，完全不像在開玩笑，曹建設無比憋屈。

自他下鄉以來，誣陷夏京飛，捏造假身份，無中生有，壞事做盡，一直都混的風生水起。

好不容易說了句實話，為啥還要賠錢？說實話的代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高？

他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這特么都是啥世道？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怎么還要給施暴者賠償？

說的是人話么？還有天理么？

他很想罵街，可他不敢，自己塑造的虛假身份，唬人尚且可以，哪有底氣動真格的？

心里頓時慌了起來…

經過鄒文明等人從中調停，最終只能含淚掏出二十元，這才了結此事...

太陽即將落山時，夏京飛繞了半個村子，晃晃悠悠去了村支書家。

賀花花巧笑倩兮，側身讓開位置：“俄達在窯里了！”

村支書四仰八叉躺在炕上，擺弄兒子寄回來的收音機，夏京飛把野雞放到鍋臺。

“上山打的野雞，給你家送點。”

燒火的中年婦女眉開眼笑，客氣推讓一番，直到村支書發話，這才作罷。

村支書拿起煙袋下炕：“跟俄去空窯。”

賀花花目光緊隨其后，賀母用燒火棍敲了敲地：“眼珠子都快長到人家身上了！”

“娘，你說甚呢！”

大大咧咧的賀花花，今日難得扭捏。

知女莫若母：“夏知青你就別想了，你達不會答應。”

“不答應甚了？”

“你爹說，除了吃供應糧、端鐵飯碗的，其他人都不能嫁...”

隨著天空放晴，冬日的暖陽，讓人越發慵懶。

山上，向陽處冰雪逐漸消融，野兔的蹤跡，越來越難尋覓。

最近，野狼襲擊人的惡性事件，時有發生，縣里和公社緊急下發通知。

要求各村必須提高警惕，謹防狼群入村。

過幾天，公社即將下鄉收羊。

馬奇山村委決定，趁這幾天雪融，把村大隊的羊群，趕上山再放幾天。

為了以防萬一，安排諳熟槍法的人護羊，夏京飛榮幸的被選中。

放羊娃年紀不滿十五，皮膚黝黑，老實巴交，放羊卻是一把好手。

他外號叫‘粉匠’，據說，因為小時候總掛著兩坨鼻涕而得名。

第一天護羊，賀國勝親自帶隊。

他把五顆子彈推上堂：“這槍雖然老了些，但質量還行，后坐力小，射程遠。”

關上保險，把槍遞給夏京飛，指著對面坡上的野兔，示意對方感受一下。

四十多年的三八大蓋，木頭有道裂口，磨損的厲害，保養還算不錯。

接過槍，夏京飛快速退彈上膛，拉開保險，舉槍瞄準，扣動扳機。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噴！

遠處溝渠之中，傳來了連綿不斷的回響。

對面坡上的野兔腦袋轟然炸開，血霧一片，四肢蹬直翻滾而下，不停顫抖。

“后生槍法好的很么！”

夏京飛神氣的吹了吹額前碎發：“一般一般啦！”

送走賀國勝，他跟粉匠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粉匠，你有啥愿望？”

“甚叫愿望？”

“就是你有什么特別想做的事，或工作。”

“俄就想給村里放羊！”

“然后呢？”

“娶婆姨！”

“然后呢？”

“生娃！”

“然后呢？”

“教娃放羊！”

夏京飛：……

鄉下人的理想，總是這么樸實無華…

晌午剛過，一輛挎兜摩托開進大隊，來人是縣局公安，為了一樁殺人案，到附近村子走訪調查。

愉山坡殺人案，驚動各級領導，上級領導從各公社抽調公安精英，共同組成專案組辦案。

此時，各地都實行地級行政區的主體，省級下轄多個地區，地區之下為縣，縣下為鄉公社。

83年實行市管縣改革，逐漸把原有的區政府，改為地級市，至此，大部分地區被撤銷。

馬奇山大隊部，一鍋燉兔肉，正咕咚咕咚冒著熱泡。

村干部陪著兩名公安，神色凝重的商量著什么。

香味傳出很遠，眾人卻無心動筷。

“爺爺，趕緊來！”

大隊部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叫喊聲。

村支書咯噔一下，不好的感覺縈繞腦海：不會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