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駛離市區，路燈漸漸稀疏，周圍的建筑也從高樓大廈變成了低矮的平房，最后連平房都消失了，只剩下黑漆漆的樹林和偶爾閃過的墓碑。

廢舊仁愛醫院坐落在一片荒草叢中。

主樓是紅磚結構，墻皮已經剝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有些地方還能看到燒焦的痕跡，那是三十年前那場大火留下的印記。

醫院的大門早就沒了，只剩下兩個銹跡斑斑的門框。

蘇瑞風把車停在離醫院五十米遠的地方，卻遲遲不敢下車。

車里的空調已經開到最大，可他的手心還是冒出了汗。

他看了一眼手機，時間是十一點五十五分。

“還有五分鐘。”

蘇瑞風推開車門，一股冷風瞬間灌了進來，帶著野草和腐爛樹葉的氣息。

他裹緊了身上的外套，打開手電筒，光柱在黑暗中顫抖著，掃過醫院的大門，掃過荒草叢中的墓碑，最后落在產房所在的副樓。

副樓比主樓矮了一截，看起來像是后來加蓋的，墻壁是灰白色的，上面爬滿了藤蔓，有些藤蔓已經鉆進了窗戶里，像是一條條糾纏的蛇。

蘇瑞風深吸一口氣，邁開腿，腳下的碎石發出“嘎吱”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他走到副樓門口，這里的門也不見了，只有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他打開手電筒照進去，里面一片漆黑，光柱只能照亮眼前幾米的地方，再遠一點，就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咚——咚——咚——”

遠處傳來了鐘聲，是附近村子里的老鐘，整整敲了十二下。

午夜零點到了。

就在鐘聲落下的瞬間，蘇瑞風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掏出手機，演員招募自動打開了，屏幕上彈出一行新的提示：“通靈視界已激活（限時10分鐘）。”

緊接著，他感覺眼前的景象突然變了。

原本黑暗的走廊變得明亮起來，墻壁上的霉斑和裂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凈的白瓷磚，上面還貼著“禁止吸煙”的標語。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濃郁得有些刺鼻，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和嬰兒的哭聲。

走廊里人來人往，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匆匆走過，懷里抱著襁褓的產婦家屬臉上帶著疲憊的笑容。

這是......三十年前的仁愛醫院產房走廊？

蘇瑞風驚呆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還是那雙熟悉的手，可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他像是穿越了時空，站在了三十年前的醫院里。

往前走了幾步，腳下的碎石變成了光滑的水泥地，手電筒還在他手里，可光線卻變得微弱了，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現實”稀釋了。

這時，蘇瑞風看到走廊盡頭的護士站里，一個護士正在打電話，臉上帶著焦急的表情。

“......對，就是楊芊芊那個病人，情緒很不穩定，剛才又跟她丈夫吵起來了......什么？她丈夫又沒來？這都什么時候了，孩子馬上就要生了......”

楊芊芊？是那個血色新娘嗎？

蘇瑞風的心跳瞬間加速，他朝著護士站走去，想聽得更清楚些，可就在他快要走到護士站的時候，走廊里突然傳來一陣爭吵聲。

“你到底什么意思？為什么到現在還不跟你媽說我們的事？”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憤怒。

“芊芊，你別鬧了，這里是醫院，你小聲點。”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耐煩。

蘇瑞風循聲望去，只見走廊拐角處，一個穿著婚紗的女人正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對峙著。

女人的腹部高高隆起，婚紗的裙擺被撐得圓圓的，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痛苦。

男人背對著蘇瑞風，他看不清男人的臉，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似乎也很激動。

這個女人，就是照片上的那個孕婦！就是血色新娘楊芊芊！

蘇瑞風下意識地想躲起來，可身體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像是在看一場無法快進也無法暫停的電影。

“我鬧？”楊芊芊的聲音拔高了，引得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羅歡，我懷了你的孩子，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連告訴你媽一聲都不敢嗎？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男人轉過身，蘇瑞風終于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張英俊的臉，可此刻卻寫滿了煩躁和猶豫，“我媽身體不好，我怕她接受不了......芊芊，你再等等，等孩子生下來，我一定會跟她說的。”

“等？我等了多久了？”楊芊芊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從你說要娶我，到我懷孕，再到現在，我已經等了快一年了！羅歡，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那個女人是誰？是不是你媽給你介紹的那個局長的女兒？”

男人的臉色突然變了，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被憤怒取代：“你胡說什么！我跟她只是朋友！”

“朋友？朋友會讓你連自己的未婚妻和孩子都不敢認嗎？”楊芊芊步步緊逼，腹部的疼痛讓她皺起了眉頭，但她還是堅持著，“羅歡，你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了？”

男人的表情越來越難看，他四處看了看，見周圍的人都在竊竊私語，臉上閃過一絲惱羞成怒：“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不想怎么樣，”楊芊芊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絲絕望，“我只想知道，你愛過我嗎？這個孩子，你到底要不要？”

男人沉默了，他的眼神閃爍著，像是在做什么艱難的決定。

走廊里安靜下來，只剩下楊芊芊壓抑的哭泣聲和遠處嬰兒的啼哭聲。

蘇瑞風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就在這時，男人突然抬起頭，眼神變得冰冷而陌生，他看著楊芊芊，一字一句地說：“我從來就沒愛過你，這個孩子，我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