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盯著腰牌，喉結滾動：“這、這哪成......我哪敢裝作是六爺......”

“讓你裝你就裝！哪兒那么多廢話！”徐六發(fā)怒，又突然壓低聲音，“船上備著好酒好菜，到時候再叫兩個姐兒......”

他意味深長地拍拍老李肩膀，“海天遼闊，誰又會去在意你，還不是隨你逍遙？”

徐六一番話剛說完，老李頓時就感覺渾身燥熱。

枯瘦的手指猛地攥住腰牌，混濁的眼珠迸出精光：“我去！我去！”

“蠢貨！”

徐六看著老李癲狂的背影，發(fā)出一聲不屑。

......

人群散去后，譚綸將楚風引至洋樓內室。

他斟了杯茶，遞給楚風：“今日多虧楚兄出手，否則三合會難免要見血。”

“譚兄見外了。”楚風接過茶杯，指尖摩梭，忽然輕笑。

“今日倒是開了眼，這青龍幫的人當真是‘生財有道’。”

譚綸一怔，隨即搖頭嘆息：“這般借事勒索的行徑倒是不多，青龍幫真正賺錢的買賣，還是鴉片。”

“每月從塘沽碼頭運進煙土，再分銷至天津衛(wèi)各處煙館，光是現銀流水便有上萬銀元。”

“哦？”楚風指尖一頓，來了興趣。

一塊銀元可換一點靈柯點，三百靈柯點便能換到救命的藥劑，靈柯點的價值毋庸置疑。

自己當前只有寥寥數百靈柯點，若是能找機會截下這批銀子……

“譚兄，那你可知這青龍幫的現銀都藏在哪里？”

譚綸眉頭一皺，壓低聲音：“怎么，楚兄莫非有想法？”

楚風輕笑，“鴉片買賣這般不義之財，天下有義之人皆可取之。”

譚綸扶了扶眼鏡，忽然大笑：“好！好一個有義之人皆可取之！”

“那青龍幫藏現銀的地方很是隱秘，等閑難以找到，而且戒備森嚴，去了怕是十死無生。”

楚風皺眉，他是膽子大，但并不傻，如若這藏錢之地真的十死無生，那他也不會白白去送死。

譚綸喝了口茶，話鋒一轉。

“不過我倒是知道另一樁買賣，而且就在明晚，只是楚兄你身上傷還沒好，不如......從長計議？”

“不必。”楚風一擺手，斬邪刀鞘在地面輕輕一磕，發(fā)出沉悶聲響。

“區(qū)區(qū)小傷，不礙事。”

譚綸見他神色堅決，沉吟片刻，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張牛皮地圖，在桌上鋪開。

“洋人高傲、謹慎，所售鴉片從不停靠天津碼頭，皆是經停東洋，而后由東洋入天津。”

他指了指一處海域中一處不起眼的小島。

“若是消息無誤，明日該是徐六帶著五千銀元前往東洋取貨。”

“就是那個三角眼？”

“對，就是他。”

楚風挑眉，他算是看出來了。

譚綸這廝對今天的事情表面風平浪靜，實際記仇的很。

方才就算他不提青龍幫的買賣，譚綸怕是也會主動提。

這羊皮紙以及青龍幫的消息都不是一時半會兒便能拿出來的，譚綸顯然早有準備，只待他楚風“入甕”！

不過這正和楚風心意，他本就是要搞錢，所以無所謂譚綸的謀劃，只要能搞到錢就行。

整整五千銀元，楚風斬邪刀環(huán)抱胸口，輕笑起來。

“明日我去‘劫船’，銀子歸我，徐六歸你。”

譚綸扶了扶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深不見底。

“不，銀子歸你——”

“徐六的命，也歸你。”

......

子時，塘沽碼頭。

咸腥的海風卷著煤灰味撲面而來。

一盞盞煤氣燈將碼頭照得通明，三十余名青龍幫幫眾挎著短刀、火銃來回巡視。

這處碼頭是青龍幫的走私要道，防備自然森嚴。

“老王啊，你說那狗日的舵手怎么還沒來？”一個滿臉麻子的水手蹲在纜樁上，焦躁地啃著指甲，“潮水都快退了！”

那叫老王的獨眼漢子啐了口唾沫：“誰知道呢，六爺昨兒半夜傳話，說老趙害了急病，臨時換人。”

“說起來，好像兩年前也是老趙生病，臨時......”

話未說完，身后的船艙隱隱傳來女子的嬌笑聲。

麻子臉擦了擦汗，湊到獨眼張身邊低聲道：“老王，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六爺好像有點不對勁？”

“哪里不對勁？”

老王疑問。

“就是......哪里都不對勁！”

“走路姿勢！對，走路姿勢！六爺平時不那樣走......”

麻子臉一拍大手，滿臉篤定。

“那是哪樣走？”

“這我哪知道啊，反正就是不那樣走！還有......六爺今天還帶了個面巾，圍了個斗篷......”

“別多事！你忘了青龍幫的規(guī)矩嗎？多嘴的人，都喂了海里的魚！六爺的事兒我們少打聽！”

老王一聲呵斥，麻子臉一哆嗦，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害怕起來，趕緊閉上了嘴。

左等右等，終于等來了一人。

那人一身粗布短打，頭戴斗笠，走起路來悄無聲息，像是踩著棉花。

“站住！”碼頭看守森嚴，一幫眾見來了個陌生免扣，伸手攔住了那人。

他手按在刀柄上，“什么人？”

周圍其余幫眾見狀也舉著火銃對準了那人。

斗笠男子腳步一頓，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在燈光下晃了晃。

令牌上正刻著一個“徐”字，正是青龍徐六爺的信物。

“六爺讓我來的。”那人低沉著嗓子開口。

“六爺讓你來做什么？！”

那斗笠男子一頓，“六爺昨夜傳信，原來的舵手老趙害了急病，于是便讓我來代替他。”

那幫眾仔細查看了令牌，確認無誤，便讓開身。

斗笠男子收起令牌，朝船上走去。

麻子臉聽到之前兩人的對話，罵罵咧咧地迎上來：“磨磨蹭蹭的，你是屬王八的啊？六爺在船上都等得不耐煩了！”

斗笠男子聞言一頓，隨后輕笑一聲：“王八好啊，活得長。”

麻子臉一愣，隨后又罵罵咧咧地走上了船。

不多時，黝黑的大船緩緩駛離碼頭。

斗笠男子立在船尾掌舵，身后船艙里傳來陣陣嬉笑。

海風呼嘯，掀起斗笠一角，露出一張刀削般的側臉。

不是別人，正是楚風。

“王八命長......”他低聲自語，“可惜你們沒這個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