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真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自家小主子。

他剛才也有看見屋子里的那一對母子相處的情形，在路上，鑒真已經(jīng)聽自家殿下說今日是想要去找賣梅花酥的老板娘，就算是先前不知道殿下去找一個市井老板娘做什么，但現(xiàn)在鑒真心里已經(jīng)有了幾分猜測。

“殿下，奴婢可以將那人引出來。”鑒真想，如果他家殿下想要去見這店鋪的老板娘，他也是有法子的。

可是李硯聽見這話后，只是搖頭，“算了，我們走。”

他轉(zhuǎn)過身的時候，背影看起來都變得落寞。

他之前還可以幻想一下，母后就是這樣的，但是現(xiàn)在親眼看見明令宜對別的小孩子也那么好的時候，甚至對比自己還要好，他心里的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泡，一下就沒了。

但心里還是覺得沮喪，還有那么一點莫名的悵惘。

要說心里不嫉妒，肯定是不可能的。

李硯忍住了眼睛想要流淚的沖動，他使勁兒眨巴眨巴眼睛，想要將已經(jīng)聚集在眼眶里的溫?zé)岬臏I水憋回去。

最后不僅沒能憋住眼淚，倒是把自己的一張小臉蛋憋得通紅，像是要閉過氣那般。

可把跟在旁邊的鑒真嚇壞了。

小包子沉浸在自己幻想的悲傷里不可自拔，自然也沒有發(fā)現(xiàn)在自己的身后，章虎那道身影的離開。

明令宜送走了坊里的熊孩子，感受從門外吹來的一股寒風(fēng)，不由打了個哆嗦，站起身，準(zhǔn)備去關(guān)門。

剛走到門口時，心頭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牽扯著她邁出門，站在外面看一眼。

明令宜探出身，就看見在雪地里兩個矮墩墩的身影。

稍微高一點的那個她不太熟悉，但是胖乎乎矮矮的另一個，卻讓明令宜一驚。

“小公子！”

她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比腦子里更快一步，明令宜在喊出這話的時候，人已經(jīng)從鋪子里走了出來。

從太子府上就一直跟在李硯身后的羽衣，此刻站得更遠(yuǎn)一點，但她的視線始終沒離開小殿下，余光也分給了那間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鋪子。

羽衣在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子從店鋪里出來后，在看清楚了對方的模樣時，就已經(jīng)抬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才控制住，沒能驚呼出聲。

羽衣的目光落在明令宜身上，她視線里變得有些模糊。

李硯這頭在聽見身后傳來的聲音時，腳步一頓，但很快他在反應(yīng)過來后，小短腿邁得更快了。

他才不要讓人看見自己紅著眼睛的模樣！

而且在明令宜跟前，更不行！

他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奈何李硯高估了自己的小短腿，就算是這時候他把自己的小腿掄成風(fēng)火輪，可能也跑不快。

明令宜三兩步就跨步到了李硯身后，微微彎腰，一伸手，就捏住了小團(tuán)子的披風(fēng)帽子。

她的力氣不算大，但想要控住住一個小團(tuán)子，也是輕而易舉。

所以，當(dāng)李硯掙扎著要跑的時候，那一雙小短腿像是在雪地上原地踏步，那張因為先前哭唧唧而變得通紅的小臉蛋，這時候因為過于用力，又再一次變得緋紅。

“放開，放開孤，我！”

李硯怒斥道，但是就是不肯回頭對明令宜喊出這話。

到了這種時候，他還要死死地守護(hù)住自己的自尊心和臉面，絕不想要明令宜看見自己像是兔子一樣的紅眼睛。

但是明令宜已經(jīng)直接將他從雪地里抱了起來。

任由他怎么撲騰，都無濟(jì)于事。

鑒真原本還想要攔住明令宜，那聲“大膽”還沒說出口，就被明令宜從屋里喊出來的小春一手抄起，卷在胳膊下，抱進(jìn)了房間里。

鑒真：“……”

雖然是個小太監(jiān)，但像是這樣跟年輕姑娘的近距離接觸，還是讓他漲紅了臉。

太，太無禮了啊！

明令宜把雪地里的兩個小孩給“提”進(jìn)了屋子，然后還把兩人按在了火盆旁邊，“這大雪天的，在外面做什么呢？小公子，你今日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

明令宜現(xiàn)在是背對著李硯的，她給兩人一人倒了一杯甜滋滋的紅糖生姜水，可以去去寒。

李硯剛才就一直用自己的小手捂住臉，唯恐被明令宜看見自己的狼狽。所以，到現(xiàn)在為止，明令宜還沒有發(fā)現(xiàn)李硯那雙哭過的大眼睛。

李硯：“……路過。”

明令宜失笑，轉(zhuǎn)過身將手里的姜糖水遞給兩人，但笑容還沒有擴(kuò)散，在看見圍坐在炭盆旁邊的小團(tuán)子紅著眼睛的時候，就凝在了臉上。

“怎么哭了？”明令宜皺眉，“被誰欺負(fù)了嗎？”她問。

在問這話的時候，明令宜的腦子里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李昀那張臉，眼底不由有些怒氣。

李硯意識到自己紅著的眼睛被明令宜發(fā)現(xiàn)，他別過頭，半是傲嬌又半是羞惱地哼了一聲，那樣子看起來像是拒絕交談。

明令宜坐在李硯身邊，“真不說呀？”

李硯還是不吭聲。

明令宜便沒再問，只是伸手放在炭盆旁，暖著手。

一時間，鋪子里只聞炭盆里的木頭傳來的“嗶啵”聲。

鑒真抬頭飛快看了一眼明令宜，他眨了眨眼睛，覺得這位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自己在哪兒見過。

最后，到底是李硯堅持不住。

他還等著明令宜再哄哄自己，說不定對方再哄哄他，他就什么都愿意說了。可是沒想到，明令宜就這么“偃旗息鼓”，壓根就沒有任何追問。

真是一點都不在乎他。

李硯心里越想越委屈，他又倔強(qiáng)不肯回頭，坐在小杌子上，雙臂緊緊地環(huán)繞著自己的膝蓋，把腦袋埋在膝蓋上，眼睛紅了又紅。

鼻子就酸酸的，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也跟著發(fā)紅。

那小背影，看起來委屈可憐得不行。

明令宜原本是想要等著李硯自己親口跟自己坦白的，但是沒想到這小團(tuán)子先自己一抽一抽上了。

他以為自己哭得很小聲，沒人覺察，但屋子里可能沒人沒聽見。

鑒真一臉無措，都不知道現(xiàn)在是應(yīng)該提醒自家殿下，還是應(yīng)該直接捂住明令宜和小春的耳朵。

“你，你都不再問問窩的嘛！”

悶悶自己一個人哭的人，還是忍不住發(fā)問。

哪里有這么壞的人？

明明一天前還給了他荷包，結(jié)果現(xiàn)在就對自己這么不聞不問！

太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