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活動結束，驟雨。教學樓檐下擠滿了人。沈稚抱臂站最里側，商祁撐著一把黑傘從雨里走來。

他停在她面前，傘沿滴水：“借你半把。”

沈稚：“不用。”

商祁把傘柄往她指尖一塞，自己退到雨里半步，肩膀瞬間濕透。

沈稚盯了那滴水兩秒，默默往傘心挪了半步。

雨幕像一層磨砂玻璃，把世界的聲音都關掉了，只剩兩顆心臟隔著校服布料互撞。

“商祁”

“嗯”商祁靜靜的看著沈稚，倆人之間沒有語言，卻又那么曖昧。

傘并不大，兩人并肩仍要肩膀相碰。

沈稚聞到他校服上被雨蒸出的洗衣粉味，混著一點冰涼的金屬氣。

商祁把傘往她那邊傾，右肩很快濕透。

沈稚瞥一眼，手指在書包帶上收緊：“往中間點，別裝可憐。”

商祁笑：“心疼我？”

沈稚：“怕你感冒了傳染我。”

說話間，一輛汽車疾馳而過，濺起半尺高的水浪。商祁下意識伸手攬住她肩，把人往懷里帶。

水花盡數落在他背上。沈稚鼻尖撞上他鎖骨，聽見他悶哼一聲，卻沒松手。

雨聲太大，心跳聲卻蓋過了所有。

“還要抱多久。”沈稚耳后的碎發(fā)滑下來，像一彎偷偷探頭的月牙，遮住了悄悄發(fā)燙的耳垂。

商祁鬼使神差的用手將沈稚的碎發(fā)別在耳后，這一瞬間，誰也沒有說話，世界好像靜止了。

沈稚拍開商祁的手，商祁這時才回過神來，不禁懊惱自己剛才的行為，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上緋色。

沈稚眼尖的看見：“商祁你耳朵紅了。”

他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讓沈稚看見：“才沒有。”

沈稚聳聳肩，嘴角微微翹起，踮腳靠近商祁耳邊：“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看著商祁的臉也漫上緋色，惡作劇得逞般勾勾嘴角。

商祁看著自己濕了的褲子，笑了笑：“賠我一條褲子?”

沈稚奪過雨傘，把傘舉高，遮住倆人頭上最后的雨幕：“先欠著，利息按天算。”

商祁“嗯”了一聲，伸手接過傘柄，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稚的手，像觸電般突然收回手。沈稚一臉無語的看著他：“莫名其妙。”

雨停了，路燈下的水洼倒映出倆人并肩的身影，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踩著水洼里面的月亮回家，快到家，沈稚看見一處大水洼，眼睛亮晶晶的。

“商祁，反正都要回家洗澡的，要不踩個水坑?”

商祁看著沈稚那張期待的小臉說不出拒絕的話，走近了沈稚，沈稚看他那樣，就知道他同意了，沈稚歡快地踩著水，水濺到商祁的身上。

沈稚腳下一滑，碎玻璃混著泥水濺起。

商祁猛地把她往后一拉，自己踩進更深的坑里，褲腳“嘩”一聲全濕了。

這讓商祁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的小商祁才6歲，被皮猴般的小沈稚拉著滿小區(qū)跑，正好碰上下雨天，沈稚要去踩水坑，商祁不讓，不讓又怎樣呢，還不是攔不住，最后認命般被沈稚拉去踩水坑，倆人身上全是泥點子，回到家時，父母都驚呆了，都不知道是先打還是先洗了。最后也沒挨打，但是被訓了。

思緒回籠，看著眼前的沈稚，逐漸和小時候的沈稚重合，好像變了，又沒有變。

沈稚看著商祁在發(fā)呆，不知在想什么，貓著腰偷偷走到商祁身后，用手突然拍商祁的肩膀，把商祁嚇了一跳，商祁沒接話，抬手把泥點抹在她鼻尖，指尖故意停頓半秒。

沈稚狡黠一笑，惡作劇成功，滿意的拍拍手掌：“誰讓你發(fā)呆的。”沈稚臉上濺上了泥點，臟臟的。

到家門口，沈稚回頭看見商祁對著自己揮手。

打開家門：“爸媽我回來了，有沒有想你們的寶貝女兒。”

沈父沈母看著自己女兒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又去哪瘋了，整得一身泥點子，快去洗澡，等會感冒了。”

沈稚將書包放下，拿起睡衣就往衛(wèi)生間走，將臟衣服換下來，溫暖的水淋在身上，氤氳著水氣，腦中不自覺回想商祁幫自己將碎發(fā)別到耳后的事。

洗漱完，將卷子拿出來，習慣性點開和網友--霽野的聊天框。

稚聽雪：到家沒，今晚還要一起刷題嗎?

霽野：要

倆人就這樣連著麥，寫完了一道又一道題，沈稚和霽野是在一個刷題軟件上認識的，正好缺一個刷題搭子，倆人就湊在了一起。

凌晨一點沈稚結束了連麥，上床倒頭就睡，一夜好夢。

六點半準時被叫醒，緊趕慢趕出了家門，就見商祁倚在墻邊：“這次你慢了。”

沈稚眨眨眼，一臉不在乎：“慢了就慢了唄。”商祁順手接過沈稚的書包，背在肩上。目光落在沈稚的發(fā)旋上。

沈稚還在吃著商祁買的早餐，碎發(fā)垂下來，尾端微微翹起，隨著動作晃動一跳一跳。他抬手，動作很輕，指尖穿過發(fā)絲，像撥亂一束月光。

沈稚筆尖頓住，耳尖迅速泛紅，聲音卻繃得冷靜：“爪子拿開。”

商祁沒動，掌心順勢在她頭頂揉了兩把，帶著點故意：“頭發(fā)怎么跟主人一樣，軟還炸毛。”

沈稚踮起腳，伸手也將商祁的頭發(fā)揉亂：“你帶梳子沒？”

“你覺得我可能帶?”商祁攤攤手，一副欠揍的樣子，頭頂的毛翹起，與那張桀驁不馴的臉形成強烈的反差。

走到一半，碰到沈稚的閨蜜--林笙，林笙偷偷摸摸用手觸碰沈稚的肩，嚇了她一跳：“你倆有情況?”

沈稚伸手攬住林笙的肩，往自己那帶：“不可能的，小笙笙。”

林笙擺擺手：“不說這個了，剛才我過來，我把我早餐當垃圾扔了，垃圾還在我手里。”

沈稚當場笑出聲，越笑越收不住，肩膀一抖一抖。

林笙白了一眼沈稚，開玩笑說：“你得可憐可憐我，像我這樣的人不多了，要珍惜啊！”

沈稚將自己的包子遞給林笙：“最后一個，豆沙包。”

“好姐妹，在心中。”

倆人完全忽視了一旁的商祁，并肩往校門走，直到走進班級門，沈稚才發(fā)現自己書包不見了：“唉，我書包呢？”

心靈感應般望向門口，商祁正提著一個藍色書包，似笑非笑的看著沈稚，揚揚手中的書包。

沈稚小步跑過去，接過書包，發(fā)現書包重了一點：“啥東西，咋這么重?”

剛要拉開拉鏈就被商祁按住，沈稚看著倆人交疊的手：“要干嘛?”

“回到座位再看。”留下這句話遍走了。

沈稚一臉懵逼的回到座位，打開書包一看，驅蚊水、還有一件外套，沈稚低頭看看自己手腕上被蚊子咬的包，自己都沒怎么在意，卻被商祁看見。

驅蚊水瓶底貼著指甲蓋大小的手寫“Q”貼紙。

沈稚看了看那件校服外套，外套帶著柑橘洗衣液的味道，混著少年身上雨后薄荷，像把夏天剪下一角塞進她鼻腔，一看就是剛洗過的。

但沈稚并不打算穿，第一是因為衣服大了，穿著不合適，第二是因為別人看見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