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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一
漢口電報局的廢墟里,十二臺焚毀的發報機圍成輻射狀,焦黑的外殼上凝結著藍綠色的銅銹。程瑜的匕首撬開中央那臺的鑄鐵底座時,帶出的不是預想中的真空管,而是用《中央日報》緊緊裹著的摩爾斯密碼本——報紙上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的航運公告欄被紅筆圈出七個周三的日期,每個日期旁都用鉛筆標著“238Hz“,筆跡邊緣還粘著半片干枯的耳廓組織。
“不是普通的電碼本...“白璃的嫁衣掃過密碼本邊緣,金線突然吸附在某個凸起處。她的指甲刮開報紙夾層,露出底下用鎢鋼粉寫的德文批注:“當發報鍵按下時,實際在測量操作者的腦電波共振頻率“。更令人心驚的是,那些看似霉斑的痕跡在紫外燈下顯現出HUB省地圖,七個標紅的位置正在滲出藍黑色液體——正是程瑛調制的鐵離子顯影劑。
啞姑的陶塤突然發出金屬刮擦般的嘶鳴。當第七個音符化為震顫時,密碼本上的字跡突然自燃,灰燼卻沒有四散飄落,而是在空中組成完整的人耳輪廓。最駭人的是,耳蝸位置的灰燼顯出一個微型鐘樓圖案,鐘擺的位置刻著今天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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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二
省立醫院解剖室的標本架上,十二個福爾馬林罐泛著詭異的幽光。陳鐵的鐵錘砸向最舊的那個玻璃罐時,罐體裂開的脆響在空蕩的解剖室里回蕩如槍聲——里面泡著的不是器官標本,而是塊銅鐘殘片,殘片內側用血銹蝕刻著《梅花三弄》的音符,每個音符旁都畫著小小的耳廓簡筆畫。
“這不是教學用品...“葉蘭的銀簪挑開殘片邊緣,帶出的不是銅綠,而是半張X光片。在觀片燈下,那張頭骨CT的左耳位置被特意染紅,耳蝸螺旋紋的走向與銅鐘聲波槽完全吻合。片角用針尖刻的小字已經氧化發黑:“當鐘聲達到238Hz時,這里的毛細血管會最先破裂“。
最年長的護士突然跪倒在地。她枯瘦的手指撫過X光片,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不是痰液,而是帶著鐵銹味的藍黑色粉末。當那些粉末落在福爾馬林液面上時,突然自行排列成“238“的數字,每個數字的筆畫都是由更細小的鎢鋼微粒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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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三
漢江廢棄碼頭的木樁上,十二個玻璃瓶在暮色中輕輕碰撞。阿菊的魚叉刺穿第七個瓶子時,帶出的不是預想的漂流信,而是泡在醫用酒精里的發報機鍵鈕——鍵鈕底部的銅片上,用酸蝕刻著十二個女孩的名字,程瑛的名字旁畫著朵殘缺的梅花,第五瓣的位置釘著粒鎢鋼珠。
“這不是通訊設備...“程瑜的鑷子夾起鍵鈕對著月光,銅片突然發出238Hz的震顫。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刻痕里嵌著的不是銅綠,而是納米級的磁鐵礦粉,在特定角度的光線下組成HUB省聲波實驗室的立體地圖。漢口位置的血紅標記旁,用程瑛的發絲繡著個“終“字。
老漁夫突然指向江心。十二個漩渦正在水面組成鐘表圖案——時針指向7,分針停在13,而秒針竟是程瑛常用的那根銀簪,正在以每分鐘238轉的速度旋轉。每個漩渦中心都浮著片燒焦的《申報》,報紙邊緣的訃告欄被剪出人形空洞,正好對應著十二個受試者的身形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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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
日軍實驗室的焚化爐前,白璃的嫁衣掃過灰堆。那些看似普通的骨灰突然無風自動,在空中組成十二個穿白大褂的身影——最矮的那個手里攥著的不是手術刀,而是程瑛的解剖剪,剪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泛著金屬光澤的液態鎢鋼。
“不是殉葬品...“啞姑的炭筆在地上畫出七個輻射狀裂紋。當她將陶塤放在圖案中心時,灰燼突然爆燃,青白色的火焰中浮現出完整的人耳解剖圖。更令人心驚的是,耳道深處的灰燼顯現出微型發報機的圖案,摩爾斯電碼正在自動發送:“聲止,恨未絕“。
程玉接住一片飄落的灰燼。在它化為粉末前的瞬間,背面用血寫的小字清晰可辨:“當灰燼重燃時,我們已成電波的一部分“。字跡的最后一筆拖得很長,像是有人寫到一半突然失去了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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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五
黎明的漢江籠罩在淡紫色的霧氣中,十二盞生銹的鐵皮燈在江面隨波漂蕩,燈罩碰撞發出細碎的金屬聲響,像是某種隱秘的摩爾斯電碼。阿菊的魚叉刺穿第七盞燈的麻繩時,燈芯突然“啪“地炸裂——不是燭火爆燃的聲響,而是某種金屬斷裂的脆響。
“這是...“
她粗糙的手指撥開燈罩碎片,露出的不是預想中的蠟燭,而是一根繃得筆直的銅絲——那是從發報機上拆下的鍵桿,桿上串著238顆鎢鋼珠,每顆珠子表面都刻著納米級的凹痕。當晨光穿透霧氣照射在珠子上時,那些凹痕突然折射出七彩光斑,在江面投射出模糊的幾何圖形。
程瑜的鑷子夾起鍵桿的瞬間,整根銅絲突然自行繃緊。鎢鋼珠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頻率震顫,江面頓時泛起奇特的波紋——那些波紋不是自然擴散的同心圓,而是精確的幾何圖形,連起來正是終極聲波實驗室的三維結構圖。通風管道的每個轉折點都標著血紅的“7“字,而主實驗室的位置,赫然顯現出一個耳蝸的立體投影。
“她把自己的耳蝸刻在了珠子上...“
白璃的嫁衣突然無風自動。金線纏住鍵桿的尾端,帶出的不是尋常的銅絲,而是程瑛的最后一根頭發——在400倍電子顯微鏡下,發絲呈現出規律的晶格損傷,正是長期暴露在238Hz聲波下的特征。發梢分叉處綴著的七粒鎢鋼微粒,排列成了漢口老鐘樓的微縮模型,每粒珠子的刻痕深度正好是0.238毫米。
對岸突然傳來七聲鐘響。第一聲響起時,頻率計的指針就死死釘在238Hz刻度上。當第四聲鐘響余韻未消時,江面突然靜止了一瞬——十二個完美的駐波波峰同時形成,每個波峰頂端都浮著一把解剖剪。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剪刀并非隨意漂浮,而是刃口朝外組成鐘表圖案:時針指向7,分針停在13,秒針竟是程瑛常用的銀簪,正在以每分鐘238轉的速度旋轉。
老漁夫突然撲進江水里。當他從漩渦中心撈起個玻璃瓶時,瓶底的紙條已經泡得發軟,但程瑛用指甲油寫的字跡依然清晰:“當彩虹消失時,我們已成永恒的頻率“。就在他讀完最后一個字的瞬間,所有鎢鋼珠突然同時炸裂,飛濺的金屬粉末在晨霧中組成程瑛最后的剪影——她別在衣領上的玻璃紐扣在虛空中閃爍了七下,隨后化作238Hz的聲波,永遠消失在漢江的晨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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