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韻舟猛地一拍腦門，發出清脆的響聲，臉上寫滿了懊惱：“哎呀！您瞧我這豬腦子！光顧著為春明這小子高興了，把正事兒忘得一干二凈！”

他激動地站起身：“咱自家就有這么一尊真佛，我還去外面瞎尋摸什么呀！主編您等著，我這就去把春明給您叫來！”

見許韻舟風風火火地就要往外沖，顧振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你看你，聽風就是雨，你倒是聽我把話說完啊。春明是咱們自己的同志，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既然是自己人，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許韻舟被按回椅子上，語氣仍帶著急切。

顧振鴻見他坐穩了，才緩緩解釋道：“我倒不是猶豫用不用春明，而是這事兒牽扯到方方面面，都得考慮周全了，不能頭疼醫頭，腳疼醫腳。”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繼續說道：“按照咱們最早商量的，在文藝版開這個詩歌專欄，原本的設想是從外面邀請合適的作家、評論家來參與運作，這不涉及咱們內部職工的工作調整。但現在，如果要把春明抽調出來，全力負責這個新專欄...”

顧振鴻頓了頓，手指輕輕敲著桌面，目光變得凝重：“那原來的文藝科怎么辦？現在科里跟作者對接、修改稿件的重擔，可大半都壓在春明肩上。王建軍和呂麗蘋他們兩個，能順利接過這副擔子嗎？能不能保證現在這攤工作的質量和效率不受影響？”

“而且，一個專欄的工作量也不小，不能把所有的任務都交給他一個人完成，是一套班子兩個牌子，文藝科自己做。還是需要從其他科調人，這都是需要提前考量周全的。”

“新專欄要開，但原有的陣地更不能亂。”

聽到這里，許韻舟丟了支香煙過去：“王建軍和呂麗蘋到底能不能頂上來，文藝科能不能獨自轉得動新專欄，光靠咱倆在這兒猜不行，得聽聽他們本人的想法，也得看看他們實際干活的情況。要不...我把老胡叫過來，聽聽他怎么說？”

顧振鴻沉吟了一番，狠狠地嘬了一口香煙：“也別單獨叫老胡了。這樣，你去把幾個業務組的組長...還有李春明都叫過來，咱們趁午休前這點時間，開個短會，一起議一議。聽聽各方的看法，也省得以后來回傳達。”

“成，我這就去叫。”

話音剛落，許韻舟的身影便迅速消失在走廊盡頭，腳步聲漸行漸遠。

他雷厲風行地來到編輯部：“老胡、老鄭、大勇、興堯……主編招呼，開個短會！”

幾位被點名的組長聞言，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起身跟上。

走到文藝科區域時，許韻舟腳步一頓，目光掃向李春明的工位，那里卻空著。

“嗯？春明呢？”他扭頭問道。

正埋頭整理筆記的呂麗蘋聞聲抬起頭：“剛外面有人找，他剛剛出去了。”

“行，等他回來，你馬上告訴他，直接到主編辦公室來一趟。”

就在許韻舟帶著幾位組長，步履匆匆地朝著主編辦公室方向趕去時，李春明剛巧從樓梯拐角轉出來。

他一眼就瞧見大院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踮著腳尖，微微探著身子，朝著報社大院里殷切地張望著。

那不是朱霖是誰？

李春明心下詫異，趕緊快走了幾步來到她跟前，語氣里帶著驚訝和關切：“霖霖？你怎么這時候過來了？今天沒上班嗎？”

“大笨蛋！”

朱霖嬌嗔地輕輕捶了他胳膊一下，眼里漾著笑意：“你忘啦？我上周就跟你說了，今天有一場客座演講，結束的比較早，我就回家了。”

解釋完，她從布包里捧出一個鋁制飯盒，遞到李春明面前，語氣里帶著幾分期待和一點點小炫耀：“喏，閑著也是閑著，就試著給你做了點午飯。快嘗嘗看，味道怎么樣？”

李春明自然不會說‘單位有食堂何必辛苦’這種煞風景的蠢話。

他鄭重其事地接過那還帶著溫熱的飯盒，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縫，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立刻浮現出極其夸張的陶醉表情：“嚯！這香味！還用嘗嗎？光聞這味兒，我肚子里的饞蟲就已經開始敲鑼打鼓造反了！”

“油嘴滑舌！”

朱霖被他浮夸的模樣逗笑了，心里卻甜絲絲的，嘴上故意嗔怪道：“就會揀好聽的說來哄人開心！你連嘗都還沒嘗一口呢，就知道好吃了？”

“那不可能！”

李春明用手指夾起一塊雞蛋，毫不猶豫地送進嘴里，細細咀嚼，然后眼睛一亮，由衷地贊嘆：“嗯！咸淡正好，火候也棒！霖霖，你這手藝絕了！比我們食堂大師傅強十倍！”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朱霖臉頰飛紅，心里歡喜，卻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腳尖輕輕碾著地上的小石子：“哪有你說得那么好...就是隨便做做的。”

“隨便一做都這水平，那認真起來還了得？國宴大廚也比不過！”

李春明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含糊不清地繼續夸，眼睛都幸福地瞇了起來。

“你這人！越說越沒邊了，再胡說八道，下次不給你做了！”

朱霖臉頰緋紅，心里卻受用得很，作勢要去搶飯盒。

正說笑間，報社大樓里響起了清脆的午休鈴聲。

很快，就有人拿著飯盒說笑著走出辦公室。

朱霖見狀，忙說：“你快回去吃飯吧，我也該走了。”

“你吃午飯了沒？”

不等朱霖回答，李春明自顧自的說道：“這樣，我吃你做的這份愛心午餐，你呢，正好嘗嘗我們單位食堂大師傅的手藝，紅燒帶魚可是一絕！走走走，我帶你去食堂！”

“不了不了，”

朱霖連忙擺手，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我跟玉嬌早就約好了，趁下午休息去百貨大樓逛逛呢。你快去吃飯吧，別耽誤了。”

聞言，李春明雖然有點小失望，但也不好再堅持，點了點頭：“行吧，那你們逛得開心點，注意安全。”

朱霖轉身正要離開，忽的從布包里掏出一個用報紙仔細包好的長條小包裹，塞到李春明手里：“對了，這個你拿著。”

李春明疑惑地接過，拆開報紙一角，里面赫然是一條中華煙。

“買這么好的干嘛？我抽著浪費了，你拿回去給叔叔抽。”

朱霖被他這慌張的樣子逗樂了，噗嗤一笑，俏皮地眨眨眼：“傻樣！誰專門去買這個呀！這就是我從我爸抽屜里順手‘拿’的，你還讓我再拿回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