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最燒錢的是軍隊，同時最賺錢的也是軍隊。自軍隊成立開始，劉季就從沒指望過前期能夠自給自足。

覆釜山雖然多有平地可以耕種，但終究是山川地形，土地貧瘠且零碎。

想要養活八千人在山里自給自足，劉季憑借鏈接后世知識的AI還有幾分可能。可一旦人口繁衍或者流民匯集，以覆釜山羸弱的糧食生產能力，膨脹的人口隨時可能拉爆覆釜山根據地的糧食紅線。一旦有一個人開始餓肚子，覆釜山根據地的秩序也將就此崩塌。

所以，從號召十里八鄉的鄉親們上山開始，劉季就從未想過在山溝溝里打轉。

別的不說，糧食現階段覆釜山還有可能自給，鐵器、軍械就算劉季有全套技術也不是覆釜山根據地一時半會能夠造的出來的。

于是，僅僅在山上操練了半個月，劉季就帶著僅能勉強組成隊列行軍的“新軍”下山實戰練兵。

下山路上，看著山道上稀稀拉拉的兩百人，韓良滿是擔憂的來到劉季身側：

“這般軍士尚操練不足，恐難濟大事。望大哥此行慎之。”

“你放心，我心里有數。”

要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劉季還不敢這么浪，但在山陽附近劉季幾乎走遍了每一座山頭，洛陽、山陽、上黨的山川地理，劉季也早已了然于心。

憑借對地形的極度熟悉以及多年在附近行商留下的人脈關系，劉季有信心帶著手下這幫菜鳥從匈奴人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當然，最關鍵的原因還是因為：戰機稍縱即逝。

據劉季收到的消息，上個月也就是十月二十六日，匈奴漢主力劉聰部屯駐洛陽西明門，與洛陽戍守的晉軍遙相對峙。

多年與晉軍征戰，劉聰早已打心眼里瞧不起晉軍，所以劉聰軍軍營布置的相當草率。然后，劉聰就為自己的草率付出了代價。

晉國知名的名將北宮純第二次受張軌之命率領千騎千里馳援洛陽。經過簡單休整后，北宮純率領一千余西涼鐵騎趁夜突襲劉聰軍營壘。

這一戰，北宮純陣斬匈奴漢國征虜將軍呼延顥，并導致漢軍炸營。匈奴漢國大司空、雁門郡公，劉淵呼延皇后之父呼延翼想要憑借自身威望收攏部隊，卻在北宮純鐵騎沖擊下被手下亂兵趁夜射殺，進而導致漢軍進一步大潰。

要不是洛陽城內的晉軍著實無能，單憑這一仗，晉廷完全有機會憑借洛陽地形以北宮純部騎兵為主導，大量殺傷匈奴漢軍有生力量，繼而徹底扭轉晉漢之間的不利形勢。

只是司馬越既舍不得手下兵將消耗，更怕出兵之后導致洛陽城內空虛繼而被皇帝司馬熾鉆空子導致權柄丟失。于是坐視匈奴漢軍潰散逃至河北大陽（平陸）從容休整，徹底喪失良機。北宮純雖然對此浩嘆良久，但作為邊地武將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匈奴漢軍重整旗鼓。

不過經此一戰，匈奴漢軍也不好過，丟了大量的糧草軍械不說，單是大司空呼延翼陣亡，匈奴漢軍的士氣就絕無可能在短期內恢復。

事實也確實如此，聽聞前線大敗，還折了皇后之父，劉淵第一時間敕令前線劉聰等人還師。

既然已經大敗，士氣難以恢復，洛陽眼看著今年是拿不下來了，還不如就此退軍還師，休整大軍以待日后良機。

只是作為伐晉主將的劉聰還不肯認輸。洛陽就在眼前，滅晉之功，觸手可及。這讓劉聰怎么甘心就此退軍還師？

于是劉聰上表力請繼續進攻洛陽，前線的劉聰手握大軍固請再戰，后方的劉淵再如何氣悶也只能無奈答應。

時間轉瞬到了十一月，大雪紛飛之際，劉聰憑借個人威望強壓著一眾漢軍再度屯駐至洛陽城外虎視眈眈，洛陽城內的司馬越則是繼續為洛陽城防添磚加瓦。雙方已成鏖兵之勢。

坐困愁城的司馬越且不談，洛陽城外的匈奴漢軍雖然明面戰力強悍，但歷經一場大敗，損兵折將之余后勤糧草還開始短缺，軍中早已失了斗志。

劉季手下僅有兩百人，自然不敢與匈奴漢軍主力正面對戰。可劉季若是像蒼蠅一樣圍繞著匈奴漢軍東咬一口，西吃一下，以匈奴漢軍當下的軍心士氣，必然不會理會圍繞在大軍主力外圍撕咬的劉季所部。這正是劉季舍不得放棄的練兵戰機。

十一月初五，劉季正式率領著兩百菜鳥下山，山陽附近的人口已被劉景劫掠一空，除了零零散散散布在山陽險要之處的塢堡外，昔日人煙繁盛的山陽縣而今只剩下一片枯寂。僅有寥寥幾隊胡騎還在山陽縣內游蕩，既是為了掃底劫掠，也是充當匈奴漢軍主力東北方向的斥候。

自西漢時起，以匈奴人為代表的胡人斥候小隊人數通常在十至三十人之間，這樣的人數規模既能完成遠距離探查，又能在遇襲時具備簡單防御能力可自保或突圍，確保軍情消息能以最大概率傳達至胡族軍隊上層。

這樣的人數規模，而今又正好是劉季部能夠確保吃下的極限。

下山之后，劉季當即利用手頭僅有的五名騎兵充當信使，不斷在山陽縣境內各塢堡中收集消息。很快，劉季就盯上了一隊極為囂張的匈奴斥候。

一片丘陵的草甸中，劉季穿著吉利服，高舉著利用玻璃粗制出來的望遠鏡遙望百米外的匈奴斥候小隊。

看著遠處的匈奴人旁若無人的在村子里生火、做飯，劉季的嘴角不禁勾勒起一抹危險的笑容：

“這是匈奴人是沒把咱們當人看啊。”

同樣舉著一桿單筒望遠鏡的曹德聞言也是不禁撇嘴低聲道：

“司馬氏的亂軍打多了，自然瞧不起我等‘晉民’。”

“怎么說？夜襲還是明日早間強突？”

雖然心中早有定計，但值此臨戰之際，劉季還是想培養一番曹德及一旁韓良的戰爭嗅覺。

聽到劉季的問話，曹德只是笑著搖頭：

“我軍操練日短，半數更有雀盲，夜襲并無指望，晨間強突亦易損兵過多。匈奴人既然瞧不起我等，我等何妨借此以誘敵？”

一旁的韓良亦是點頭。既是成軍的第一戰，不論是出于成本考慮還是為了士氣著想，劉季軍都要贏，還必須贏得足夠漂亮！

因此，夜襲、突襲等及其考驗軍隊組織力與裝備度的方案就不能作為優先戰術考慮，只能出奇計！

曹德與韓良的意見統一，又正好符合劉季的心意，劉季當即輕輕一擺手：

“那就回去先干活吧！”

只訓練了半個月的士兵也許現在提刀砍人還不夠利索，但拿起鋤頭掘壕溝、伐尖木，那可人人都是一把好手！

不論哪朝哪代，行軍打仗落到最后還是以土木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