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盡了墨的綢緞，沉沉地壓在東海學院的屋頂上。

古月坐在宿舍的窗邊，指尖無意識的劃過窗沿，凝結的薄霜，窗外的訓練場上空無一人，白天冰棱碰撞的清響仿佛還縈繞在耳畔。

尤其是對方魂環變色的那一剎那，那股驟然暴漲的龍類氣息，像根細針輕輕刺破了他心底某處平靜的湖面。

“咚咚。”

結清的空門聲響起，不像是人類直接的叩擊，更像是某種鱗片擦過木頭的聲音。

古月頭也沒抬：“進來。”

門軸轉動，一道近乎透明的黑影悄無聲息地滑入，在她身后凝聚成半人高的虛影。

虛影通體覆蓋著暗金色鱗片，雙眸是比夜色更深的墨綠，正是帝天。他

微微躬身，聲音帶著古老魂獸特有的低沉嗡鳴：“主上。”

“說吧。”古月的目光落在窗外，月光在她的側臉投下淡淡的陰影。

“查到了一些事情。”帝天的聲音壓的很低，像是怕驚擾了什么，“關于那個叫云沫悠的少年，還有一個唐舞麟”

古月指尖上的霜花輕輕的顫了顫。

帝天頓了頓，像是在整理著措辭：“先說云沫悠。一年前，我在準備接娜兒主上離開的時候，那小子突然闖了進來”

古月的指尖停了停，她能夠模糊的感應到那兒當時的情緒，像是被風攪亂的湖面有不舍，還有決絕。

“僵持了快一刻鐘，娜兒主上的氣息開始有些不穩，我怕再拖下去會出事，就想強行出手。”

他的聲音沉了沉，帶著些后怕，“剛凝聚魂力時，就被一股突然涌來的氣息給擊散了，那道氣息很淡，卻直刺神魂，像是有一雙眼睛在他的精神之海里盯著我。”

“當時屬下再未敢亂動，就先隱于暗處了，最終是娜兒主上好似跟他說了些什么，隨后就跟著屬下離開了。”

“后來問過娜兒了嗎？”古月終于抬起了眼眸，眸子里的光比夜色還要深。

“屬下未有。”帝天搖了搖頭，“但娜兒主上說了，別碰他，便再沒有言語了。”

古月的指尖在桌面的書本冊子上點了點，娜兒的性子，看似軟實則比誰都要犟，能讓她特意叮囑別碰的人，絕不會簡單。

“娜兒，你到底在想什么？”她對著手中的玉佩輕聲的問道，聲音里染上了幾分屬于少女的迷茫。

“再說說唐舞麟。”她收回了目光。

帝天的聲音瞬間凝重起來了：“血脈已經確認了，是金龍王的血脈，雖然還比較弱，但每次魂力的運轉都在淬體，某些特性與主上所說的一致。”

古月的睫毛顫了顫，金龍王，龍神分裂出來的力量核心，是怎么出現在一個人類身上的？

若是能夠掌控其血脈魂獸一族，或許能夠真正的掙脫神界的枷鎖，這誘惑很大，連她都忍不住心頭一動。

“云沫悠和唐舞麟，”帝天抬頭，赤金色的眸子里閃著期待：“無論是哪一個，若能為我族所用，都是可以翻天覆地的轉機。”

古月閉著眼，思索著，之前還在那枚玉佩邊緣摸索著，這個玉佩是娜兒給她的，說是那個叫云沫悠的少年給她的。

這個玉佩聽娜兒說，是對方從小到大一直佩戴在身邊的，說是可以讓她能更好的了解到對方。

“云沫悠動不了，”她忽然說道。

帝天一愣：“主上？”

“你被他精神之海里的東西擊退過一次，”古月看向窗外，云沫悠宿舍內的燈還亮著。

“白天在與他對戰時，他爆發的龍威底下藏著更沉的東西，那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根基，硬碰硬只會毫無所獲，而且還會打草驚蛇。”

她比誰都要清楚，能夠讓帝天這等兇獸都忌憚的氣息，絕非凡物。

那股藏在水元素底下的氣息，甚至讓她隱約響起了古籍里記載的某些上古遺脈。

“那唐舞麟…”帝天試探著問道。

“在學院里不能動。”古月站起了身，走到窗邊，夜風吹起她的發尾。

“舞長空不是擺設，更何況還有一個震華老匠頭，或許還有更多藏在暗處的人類眼線，現在動手等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她望著遠處那盞孤燈，眸色漸深，“先看著，唐舞麟的金龍王血脈，覺醒需要時間，急不來，至于云沫悠…一并盯著即可。”

她想起了白天對戰時，他冰墻被打破裂后，那雙不肯認輸的眼睛，像頭被惹急了的幼獸，卻又藏著片深潭般的靜。

“他藏的東西越多，就越容易露出破綻。”古月輕聲道，“等。”

帝天躬身應道：“是。”

黑影退去時，帶起的風卷走了窗欞上的碎露。古月抬手按在窗玻璃上，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娜兒分身的手——一年前那個夜晚，娜兒貼在云沫悠眉心的額頭時，是不是也這么涼？

男生宿舍內云沫悠打了個冷顫，揉了揉眉心，剛剛在冥想時總覺得精神之海內有了動靜。

那道鳳凰虛影周圍的光暈，似乎亮了些，金色雄獅則是趴在旁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掃過地面，像是在警戒。

他不知道的事，在窗外的夜色里，兩道目光正隔著距離交匯，一道藏著算計，一道裹著懵懂，都浸在了紅山學院的電路里，等待著被晨光揭開。

又是幾日之后，晨霧還未散盡，操場上就已經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

云沫悠落在隊伍的最后，臉色比陳露還白，這幾天她總覺得渾身發沉，像是背了塊看不見的石頭，連呼吸都帶著些滯澀感。

昨天在繞著操場跑了半圈就掉隊了，今天的基礎體能訓練，他更是頻頻踉蹌，連最簡單的魂力運轉都變得有些磕絆。

“出列。”

舞長空的聲音，從隊伍前方傳來，湖藍色的長發在晨風中微動，他冰藍色的眸子掃過云沫悠。

沒有過多的話語，只是朝旁邊的古月抬了抬下巴，“你帶他去那邊的草坪上歇著，別著涼了。”

古月應了聲，快步走到云沫悠身邊，此時的他正扶著膝蓋喘著氣，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嘴唇抿成蒼白的線。

“還能走嗎？”她問，聲音卻比平時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