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看重我，賜我研發火藥之功，使我有榮登中樞之機，我怎能辜負殿下心意？”

高拱躬了躬身，言語中盡是對太子朱載壡的感激。

他可是清楚，自己能獲得研發火藥的機會，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他自幼受到嚴格家教，在當地號稱‘五歲善對偶，八歲誦千言’，后來攻讀經義，苦鉆學問，十七歲時就以‘禮經’魁于鄉。

可惜。

他卻在科舉道路上蹉跎了十三個年頭，才考中進士，選為庶吉士，成為翰林編修。

高拱始終對自己的仕途道路很不滿，認為他這般大才之人，現在卻僅僅擔任小小的翰林編修。

這是老天的不公！

他今年三十六歲，和嚴世藩年齡相同，可嚴世藩卻已經擔任四品太仆寺少卿，而他呢？論才識、論能力，他哪方面弱于嚴世藩？

大明朝能允許嚴世藩這種人擔任高官，卻沒有他在中樞立足之地，這讓高拱長時間心中不滿，脾氣也越發暴躁。

幸好，太子殿下慧眼識珠啊，可能是從哪里聽聞到了他的才學名氣，這才讓他負責火藥改造？

“哈哈，確實，殿下用心良苦啊...”徐階笑了笑，他此番來就是和高拱聯絡感情的，并且準備和高拱一起檢驗檢驗新式火藥的威能。

讓徐階意外的是，高拱雖年輕，可這心機卻不簡單。

他已經試探過很多次了。

言語中，盡是想讓高拱徹底入了清流的圈子，對抗嚴黨，而高拱從未表現出過任何加入的意愿，只表示忠于陛下、忠于太子。

嗯，說話不留任何把柄。

這一點，在官場上就已經勝了無數人。

這倒是不打緊，官場并非是誰都想獨善其身的，讓太子殿下讓高拱研發火器的這一刻，就代表著其是清流中的一員了。

高拱研發火器、趙貞吉前往嘉興改革沿海駐軍制度，這都是他徐階與方鈍爭取而來的，而這兩件事情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解決嘉興府沿海的倭患，又將眾人捆綁在了一起。

四月的天，雪早已經化了，天氣倒是不熱，空氣卻格外干燥。

仿佛是連月的大雪，洗凈了空中的灰塵，太陽光直挺挺的照耀著大地。

軍器局內，更顯得燥熱，煙熏火燎，火氣升騰。

這是目前大明朝負責統管全國火藥配方、原料配額、制造火藥的地方，現任軍器局大使名為陳鐵山。

陳鐵山五十多歲的年紀，顯得很是蒼老，臉龐熏得發黑，身材佝僂，見徐階和高拱來了，立刻行禮，然后帶著兩人到火器臺。

火器臺。

說是火器臺，其實這是一座占地極其廣闊的空地，專門用來檢驗火藥、火器威能。

“開始吧。”高拱淡聲道，面色端肅。

陳鐵山點了點頭，這些天在高拱的監督下，他們可是遭了不少罪，這個新來負責改良火藥的大臣，嚴肅的可怕，對待事情更是極其認真，同時脾氣又火爆，動不動就罵人。

咔咔咔...

軍器局的匠人們，已經準備好了，將彈藥裝入手中的火銃中，火銃是這個時代最常見的一種火器。

朱載壡的神識，就在旁靜靜的看著，心中不禁期待，按理來說這火藥的威能應該提升了不少。

現在就看結果了。

這可是用來專門打倭寇的，最好威能猛一些，砰的一聲能給人家打成血霧的那種。

“開始！！”在高拱的示意下，陳鐵山搖動手中的號令旗幟，匠人們立刻開始發射。

這些匠人分別站在火器臺的兩側，在他們前方，有著夯土堆砌的簡單城墻，這是最適合用來檢驗火器威能的靶子。

既然是檢驗，兩側匠人自然手持火銃中裝載的也不同，左側裝載的是舊式火藥，右側裝載的是新式火藥。

砰砰砰！

砰砰砰！

同一時刻，左右兩側紛紛傳出爆響聲，白霧彌漫，道道火彈轟的向前迸射，在空中劃過一道道白煙！

只見左側以舊式火藥填充的火銃，隨著不斷發射，已經將遠處屹立的夯土城墻轟的坑坑洼洼。

而右側以新式火藥填充的火銃，已經打出了一個個大洞！

很簡單的測試。

卻最直觀的表現出了兩種火藥不同的威能。

徐階和高拱面色微頓，這其中徐階原本對于新式火藥是不以為然的，他認為這就是太子殿下用來提拔人手的一個借口罷了，可沒想到這火藥威能如此強大。

新式火藥至少是舊式火藥威能的數倍。

太子殿下，是怎么弄到的這新式火藥研制方法？

仙人賜下的？

他更相信，太子殿下有著特殊門路。

但無論怎么說，這都是好事，有了這火藥對付沿海地區的倭寇確實能減輕不少傷亡，同時對于高拱而言，其憑借這件事情進入中樞，也更能立的住腳。

若火藥威能并沒有提高很多，那高拱就算進入了中樞，地位也是不穩固的，這算是一個人人皆知的把柄，嚴嵩什么時候都有可能拿這件事情對付高拱，比如聲稱你高拱所研發的火藥并沒有太子殿下所說的威能，你憑什么進入中樞？

怎么，難道還能是太子殿下胡編亂造，信口胡謅說這新式火藥能提升威能了？

分明是你高拱沒有這個能力，卻甚是不要面皮的進入中樞！

現在，新式火藥威能強大，這事就穩妥了。

高拱也安心了許多。

唯有陳鐵山，心中遠遠比身旁的這兩位大人物更加震動，他是真正懂火藥的，面容黝黑身材佝僂，這是這些年被煙熏火燎烤出來的，自火藥誕生以來，威力雖然隨著發展，也得到了提升，但也不至于一次性提升這么多啊？

新式火藥的改良方法他看過了。

相比于舊式火藥，火藥中的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進行了修改，新式火藥則是將硝石精煉、硫酸加熱冷凝升華、木炭進行活化，然后將最終煉制出的火藥從粉末化轉變為顆粒化。

這，就提升了威能？

前人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可能是大明朝不認真鉆研火藥，以至于根本沒有人想過提升火藥威能這個原因吧。

“肅卿，這火藥威能和太子殿下所說的相同，看來，我們可以去向陛下表功了。”

徐階心思涌動，主動拱了拱手：“哈哈，看來肅卿此次，主要能擔任六部中的主事之位。”

六部中的官職，依次為二品尚書、三品侍郎、四品主事，六部主事看起來僅僅是四品，卻堪比地方上的三品大臣，因為主事是京官。

京官，天生就高地方官一等。

擔任六部主事，也代表著進入了朝廷的中樞。

“走，我們去向皇上，報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