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劃破雨幕的瞬間，陸沉聽見后視鏡里傳來一聲輕響，像是冰裂。他沒回頭，右手死死攥著那塊青銅羅盤，指節發白，冷汗混著雨水從手腕滑進袖口。

電動車在積水的街道上歪斜前行，車輪碾過坑洼，震得他牙根發酸。他右眼還在閃，三百米外的追兵影像斷斷續續，像信號不良的老電視，忽明忽暗地跳進視野。可那三條紅線，已經不再逼近了。

“信號丟了？”他喘著氣，喉嚨干得發燙，“儀器失靈，還是這玩意兒真有屏蔽效果？”

他低頭看羅盤，銘文上的血紋正緩緩游動，像有東西在底下爬。血跡早已干透，可那紋路卻像活的一樣，沿著凹槽邊緣打轉，時不時往中心縮一下，又退開，仿佛在等什么。

他拐進一條窄巷，車子推到盡頭，藏進一堆廢棄建材后面。巷子深處有扇鐵皮門，銹得幾乎要散架，他用力一推，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像是驚醒了一頭睡著的鐵獸。

屋里漆黑，只有屋頂漏下的雨水滴在鐵皮上，啪嗒、啪嗒。他背靠墻滑坐下去，胸口起伏得厲害，雙腿發軟，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

他掏出手機，屏幕黑了，電量耗盡。導航、訂單、通話記錄全都沒法查找。腦海中閃過那張紙條上的字，寫著“東……啟……門……”。

深深吸了一口氣，陸沉閉上眼，想讓右眼的幻象停下，可剛一合眼，視野里又閃出追兵的殘影。左側那人正翻墻，右側的已經鉆出地下通道，第三人站在巷口，手里儀器亮著紅光。

“操。”他睜開眼，冷汗順著太陽穴往下流，“閉眼反而看得更清楚？”

他重新盯住羅盤，凝視中央的凹槽。他試著將手指按上去。

就在接觸的剎那，血紋猛地一顫，順著凹槽爬了一圈，隨即停住。一股寒意從掌心直沖腦門，他眼前一黑，右眼視野瞬間被拉進一片血霧。

失重感襲來，陸沉感覺自己在往下墜，四周是暗紅色的虛空，無數斷裂的鐵鏈懸浮在霧中，銹跡斑斑，鏈尾消失在看不見的深處。正中央，浮出一塊半透明的界面，字跡像是用血寫成的：“血獄繼承協議啟動。

一個機械音響起，不帶情緒，卻震得他耳膜發麻：“檢測到宿主存活，繼承權限激活。解鎖功能需吸收異能者生命能量。”

話音未落，他懷里的羅盤突然發燙，燙得他猛地縮手。可在那血色空間里，羅盤卻投射出一道殘影——一名女子站在火光中，手持同樣的青銅羅盤，對面是個穿黑袍的人。兩人對峙，空氣中火花四濺，像是某種力量在碰撞。

女子側臉被火光映亮，眉眼間有幾分熟悉。她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銀戒，戒面有道裂痕，像是被什么重物砸過。

畫面一閃而逝。陸沉猛地睜眼，現實中的雨聲重新灌入耳朵。他大口喘氣，像是剛從水底浮上來，全身濕透，冷得發抖。

右眼的幻象消失了，可掌心的羅盤還在發燙，血紋比之前更活躍，幾乎貼著銘文在爬行。

他低頭看，羅盤邊緣滲出一絲極淡的腥氣，像是鐵銹混著陳年血漬的味道。他下意識摸了摸鼻子，指尖沾了點濕，不是雨，是鼻血。

“這玩意兒抽我血？”他抹了把臉，正想收起羅盤，窗外突然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緊接著，金屬索刮過水泥地，慢而穩，像是有人故意將鎖鏈拖在地上，發出聲響。

陸沉立刻蜷身貼墻，屏住呼吸。腳步聲停在門外，很輕，但不止一人。他右眼剛想啟動超距感知，視野卻劇烈晃動，像是信號被干擾，追兵的影像碎成一片雪花。

系統界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紅字浮現：“能量不足，輔助功能中斷。”

“現在掉鏈子？”他咬牙，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流。

門外的人沒進來，也沒走。腳步停頓了幾秒，隨后傳來低語，聽不清內容，但語氣明顯在確認什么，像是在用儀器掃描。

他摸了摸羅盤，血紋還在動，但速度慢了下來，像是能量耗盡的電池。

“得想辦法……”他盯著那凹槽，腦子里突然冒出系統那句提示，“吸收異能者生命能量？”

他還沒反應過來，右眼視野猛地一震，雪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微弱的藍光：十米外的巷道深處，一個身影倒伏在積水中，渾身是血，四肢僵硬，體表正泛起細密的冰晶。

那不是正常人能有的狀態。

陸沉的右眼“看”得清楚：那人的呼吸幾乎停滯，心跳微弱，可體內卻有一股能量在緩緩流動，像是被什么封住，正一點點溢出體外。

系統界面再次彈出，紅字閃爍：“檢測到瀕危異能生命體，是否強制同化？”

選項浮現：是/否。

陸沉盯著那倒下的身影，手指發抖。他知道這選擇不對勁，可門外的腳步又近了兩步，金屬索拖地的聲音更清晰了。

“同化是什么意思？吸走她的命？”他低聲問，可沒人回答。

紅字閃爍得更快。

他咬牙，盯著那藍光身影，腦子里只剩一個念頭：不試，門外的人進來，他必死；試了，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是。”

話音落下，羅盤猛然震顫，像是被激活了某種機制。他掌心一熱，隨即一股寒流從巷道方向抽來，像是有東西被硬生生扯出體外，順著空氣涌入他體內。

寒流如同一股無形的絲線，瘋狂地纏繞上他的身體，順著毛孔鉆入皮膚，他只覺渾身如墜冰窖，每一寸肌膚都仿佛被冰刃劃過，疼痛刺骨。緊接著，這股寒流沿著血管肆意蔓延，仿佛要將他整個身體凍結。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臂，皮膚下竟浮現出幽藍色的紋路，仿佛血管里流的不再是血，而是某種液態的冰。

耳邊響起一聲嗚咽。不是人聲，也不是動物，像是某種野獸在極寒中哀鳴，又像是風穿過裂開的冰層。

他右眼“看”著那倒下的身影，體表的冰晶正在迅速消退，體溫急劇下降，呼吸徹底停止。

可那股能量，還在被抽走。

他想喊停，可系統沒有提供中斷選項。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藍光越來越弱，直到幾乎熄滅，寒流終于停止。

羅盤恢復平靜，血紋退回銘文深處，像是吃飽了的蟲子，緩緩蜷縮。

陸沉癱坐在地，渾身發冷，手臂上的藍紋慢慢褪去，可體內多了一股陌生的力量，沉在骨髓里，像是冬天埋進地底的冰。

他右眼視野恢復清晰，門外的追兵影像重新出現，三人仍在，但儀器的紅光暗了，像是失去了目標。

他們低聲交談幾句，隨后撤離，腳步聲漸行漸遠。

他靠在墻邊，大口喘氣，手指顫抖著摸向羅盤。血紋的走向變了，不再是無序游動，而是繞著中心畫出一個近乎完整的圈，像是鎖，差最后一道縫。

他忽然想起那張被雨水卷走的紙條，背面殘留的字跡：“東……啟……門……”

“東啟門？”他喃喃，“是地名？還是……某種啟動方式？”

陸沉閉上眼睛，想再進入剛才的血色空間，可無論怎么凝視羅盤，都沒有反應。系統界面沉寂，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可手臂上的寒意還在，鼻腔里的血腥味也沒散。

他知道那不是幻覺。

掙扎著起身，推開門，雨還在下。陸沉一步步走向巷道深處，十米外，那具倒下的身影還在，渾身濕透，臉色慘白，右手緊抓著胸口，指尖滲血。

陸沉走到近前蹲下，想看看她手里攥著什么。就在這時，少女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陸沉猛地后退半步。

她胸口的衣服被撕開一道口子，露出半截斷裂的注射器，金屬針頭歪斜，管身印著模糊的編號：X-07。

他盯著那編號，還沒來得及細看，右眼視野突然一黑。

下一秒，血色空間再度浮現。

斷裂的鐵鏈中，那半透明界面重新亮起，血字緩緩浮現：

“同化完成。能量殘余：17%。”

“功能解鎖進度：0.3%。”

界面下方，多出一行小字：“警告：宿主首次吸收未完成凈化，異能殘留可能引發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