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內尉，這個張三的問題，是一團漿糊！”

“自從鎖定張三之后，我們對張三的身份背景，社會關系，個人品性，財富勢力等各方面，能查的都查了一遍。”

“最后我們發現，這張三更像是一個掮客，而非表面看上去的是驪山刑徒營軍史！”

“這張三在居間田地買賣，一畝地一千三百錢到一千五百錢不等，粗略估算，經張三買賣的土地，涉及十萬頃。”

蘇亮不由一嘆，內尉去宮內參加宴會，他們卻沒有閑著，一方面在關中搜捕張三，一方面對張三的利益關系進行搜查。

結果就是張三死了以及張三留下的一團漿糊。

“土地的來源和去向呢？”李鞅也是凝重了起來，下意識的就想到了隱沒的軍功田。

“我們鎖定了張三最近的居間交易，就是作為中間人搭線，沒有什么異常，至于土地的流向，也是什么人都有。”

“這其中涉及的賬目極多，而且我們沒有找到張三手里關鍵的田地交易賬目，如果通過各縣及鄉的田地變更來查，恐怕是一個無法想象的工程。”

許成鋒搖頭，居間田地買賣而且數量龐大，沒有相應的賬目是無從查起的。

“那麻煩了！”李鞅眉宇也是緊鎖了起來。

根據《田律》的相關規定，是允許私田在縣衙繳納一定的手續費進行合法買賣的。

也就是說，如果張三僅是做田地交易的居間人，那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即便是要查，也是是否以違法手段壓低價格。

但這里面，和軍功案太過重合了，軍功賞賜最多的就是田地，而張三又是做田地交易中間人的。

倘若張三真的是將隱沒的軍功田以合法的手段賣掉，那這個數目，軍功爵案就真的是無法想象的驚天大案了。

“還有嗎？”李鞅暗自沉思看向眾人問道。

“驪山刑徒營我們明查進不去，屬下便通過刑徒的方式，送人進去暗查，目前還沒有消息。”蘇亮回道。

“問題的關鍵還是御史府和司馬府掌握的軍功木牘，以及少府實際發放的軍功田數目。”衛宇一副文弱書生模樣，但這是內斂模樣，實際武力值不低的皺眉分析道：

“我們不妨大膽猜測一下，黑夫一案中如果黑夫一家沒有乞鞫而是接受了三級軍功的發放，那我會怎么操作那沒有發放的兩級軍功賞賜？”

“這里面涉及一百石的官，兩百畝的田，一百二十戶的食邑。”

“根據秦國的相關律法規定，軍功授田會根據軍功獲得者所屬地向其本人及家屬進行授田，授田后便會成為私田允許買賣。”

“如果直接在軍功木牘上動手腳，難度很大，涉及的部門繁多，不容易動手腳。”

“源頭問題南郡軍功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若不然，也不會有黑夫軍功木牘流出，下一步就是軍功木牘流入御史府，這是審核部分，也不會出問題。”

“隱沒軍功的目的，是為了從朝廷手里拿到賞賜。”

“所以，從御史府再流向少府，治粟內吏，奉常也不會有問題。”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最終流向的問題，實際發放的賞賜有問題。”

“但這又不對，如果僅是個案，這或許可以操作，可倘若這是大面積甚至涉及十萬頃的田地，牽扯的地方太多了，那實際發放軍功爵之事，就絕不可能這么多年沒有一點風聲傳出來。”

衛宇頓了頓，繼續一點一點的剖析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既能不露風聲，也能合法合理。”

“對陣亡的有軍功爵在身的戍卒下手！”

唰！

李鞅身體瞬間一震，驚疑而起，‘啊……嘶’，屁股撕裂的疼，又趴在了床上，眉宇成川的盯著衛宇。

衛宇是他的師兄，衛國人，也是他在稷下學宮所拜師父的得意門生，齊國滅亡稷下學宮被封后。

受他的邀請，便來秦國投奔于他。

“陣亡的有軍功爵的戍卒？”李鞅忍不住的呢喃，一瞬間疏通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如果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

黑夫的軍功木牘是意外流入的，在異國他鄉哪里有那么多的同鄉能把軍功木牘寄送回家。

而倘若從這個地方下手，那具體發放多少軍功，那操作起來就要簡單許多。

衛宇點了點，示意李鞅安靜的繼續道：“那么，軍功田的來源問題解決了，把這些軍功田合法化怎么解決？”

“在田律中有明確區分軍功田，新墾田，自承田，官田以及王室田，并且明確田地不可荒廢。”

“軍功田授予只能通過軍功獲取，那么隱沒的軍功田也只能通過軍功成為私田。”

“這是第一步，陣亡將士的軍功被隱沒，那就一定有參與實戰并報多的軍功。”

“在軍功營沒有出錯的前提下，那就要搞清楚，這里面究竟是怎么操作？”

“但這只是第一步，將隱沒軍功田轉為個人手里的私田。”

“下一步，就是把這些私田通過買賣的方式，合法的匯聚在得利者手中。”

“而這就和張三的軌跡合上了。”

說著，衛宇唉聲的瞅著李鞅，“說一千道一萬，軍功木牘必須看！”

“唉！”李鞅兩手一攤，指著自己撅著的屁股，“所以你也看到了，我挨了一頓打，現在連門都出不去了。”

“至于軍功木牘，想都別想了。”

“師兄！”毛彤坐在地上，看著李鞅凄慘的屁股，忍不住的嘀咕道：“要不，還是算了吧，畢竟，這件事和內尉職責八桿子都打不著。”

聞言，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年僅十三歲的小師弟說的沒錯。

現如今黑夫妹被殺一案中兇手都被嚴懲，可以結案了。

至于黑夫一家和黑夫軍功隱沒案，他內尉沒有任何的關系。

而且，陛下已經命廷尉查辦軍功案，更不需要他們再去調查了。

“而且咱們查起來，那也是困難重重。”身為內尉佐貳的許成鋒也忍不住的搖頭。

能為一個外郡隸臣妾辦到這個程度，可以說，內尉已經做的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