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史課的鈴聲響起時，蓮娜剛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就看見教務主任領著艾拉走進教室。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在女生洗得發白的亞麻裙上投下斑斕的光斑，讓她看起來像幅流動的水彩畫。

“艾拉會暫時坐在蓮娜旁邊的空位。”主任指了指蓮娜身旁的椅子，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謹慎。

艾拉放下舊帆布書包時，蓮娜聞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像是曬干的蒲公英混著薄荷。她朝新同桌露出微笑，對方立刻回以更溫和的笑意，深棕色的眼眸像盛著晨露的湖泊：“請多指教，我對學院的課程還不太熟悉。”

課本翻開到“遠古魔法體系”那一頁時，蓮娜發現艾拉的筆記記得格外工整。娟秀的字跡旁畫著細小的植物插畫，其中一朵蒲公英的絨毛被描繪得根根分明，與她夾在書里的干花一模一樣。

“這里有個注釋可能對你有幫助。”艾拉突然指著蓮娜筆記上的模糊處，指尖輕輕點在“翡翠魔女”幾個字旁邊，“古籍里說她們能聽懂植物的語言，就像這樣。”她拿起蓮娜放在桌上的甘菊標本，標本突然微微顫動，花瓣舒展成盛放的模樣。

蓮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種與植物溝通的能力，連老奶奶都說是極其罕見的天賦，這個轉學生怎么會……

“只是從小跟著祖父學過一點草藥知識。”艾拉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笑著合上筆記本，“比起你的遠古藤蔓，這點本事實在不值一提。”她的語氣自然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絲毫沒有諂媚或嫉妒的意味。

整節課，艾拉都在不動聲色地幫蓮娜整理筆記。當教授提問某個冷僻的古代咒語時，她會悄悄用指尖在桌面上寫下首字母；當蓮娜被陽光曬得犯困時，她會輕輕拉上一點窗簾，動作輕柔得像蝴蝶振翅。

午休鈴聲剛響，伊莎貝拉就像陣風似的沖進教室，銀質餐盒在手里晃出清脆的聲響：“蓮娜，今天我讓廚房做了……”話音在看到艾拉的瞬間戛然而止，大小姐的笑容僵在臉上，目光像探照燈般掃過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位是？”艾拉率先站起身，禮貌地微微欠身，絲毫沒在意伊莎貝拉眼中的審視。

“我是蓮娜的……朋友！”伊莎貝拉把“朋友”兩個字咬得格外重，故意將餐盒“啪”地放在桌上，銀叉與瓷盤碰撞的聲音驚飛了窗外的麻雀，“我們要去露天餐區吃飯，你要來嗎？”語氣里的送客意味幾乎要溢出來。

“不了，我帶了面包。”艾拉從帆布包里拿出油紙包，里面是簡單的黑麥面包配酸黃瓜，“你們慢用。”她重新坐下時，蓮娜注意到她嘴角的笑意未減，仿佛完全沒聽出伊莎貝拉的敵意。

露天餐區的陽光有些刺眼。伊莎貝拉用銀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草莓蛋糕，突然開口：“那個轉學生，對你倒是挺殷勤。”

“她很友善，還幫我整理了筆記。”蓮娜咬著鵪鶉腿，想起艾拉畫的蒲公英插畫，“她好像也很懂草藥，我們聊得很投機。”

“投機？”伊莎貝拉的聲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壓低音量，“她那種平民丫頭懂什么草藥？說不定是想巴結你，借你的遠古魔法出風頭！”她猛地灌了一大口果汁，酸得皺起眉頭，卻還是硬著頭皮咽下去。

蓮娜看著她泛紅的眼角，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前幾天還對自己冷嘲熱諷的大小姐，現在居然像只被搶了食的小獸，渾身都豎起了尖刺。

“她和那些人不一樣。”蓮娜伸手，用指腹擦掉伊莎貝拉嘴角沾著的果汁漬，“而且，我更喜歡吃你帶的點心。”

指尖的溫度讓伊莎貝拉瞬間僵住，臉頰“騰”地紅透。她別過臉看向別處，卻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瞥蓮娜，聲音細若蚊吟：“算、算你有眼光。”風吹起她的金發，有幾縷調皮地落在蓮娜的手背上，像在撒嬌般輕輕顫動。

教室窗邊，艾拉正望著露天餐區的方向。她從帆布包里拿出那朵蒲公英干花，放在陽光下仔細端詳。絨毛在氣流中微微晃動，其中一根細長的白色絨毛悠悠飄起，打著旋兒飛向蓮娜和伊莎貝拉所在的位置，像個無聲的信使。

“有點意思。”艾拉低聲輕笑，將干花重新夾回《古代草藥圖鑒》里。書頁翻動時，露出夾在其中的半張信紙，上面用燙金字體寫著：“查明翡翠魔女的繼承者是否可控——父字。”

陽光穿過書頁上的蒲公英插畫，在信紙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仿佛在為這場剛剛開始的交集，蒙上一層朦朧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