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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煙疤為證

直播結束的通道,像一條冰冷黏滑的蛇腹。鎂光燈被甩在身后,留下短暫的光明和震耳欲聾的喧囂,隨即被更沉重的、醞釀著風暴的死寂吞沒。沈念安挺直脊背,拖著那身被她親手改造成荊棘戰甲的殘破禮服,一步步走向后臺專屬的沈家休息室。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空洞的回響,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臟上。

門虛掩著,里面壓抑的、火山即將噴發前的低氣壓絲絲縷縷地滲出來。她甚至能聽到沈心怡刻意壓低的、帶著哭腔的啜泣,和沈母林婉那慣常的、毫無溫度的安慰:“心怡乖,不哭了,媽知道你是好心…是那丫頭不識抬舉……”

沈念安的手按在冰冷的金屬門把上,指尖殘留著紅酒的黏膩和發簪冰冷的觸感。前世,她曾無數次站在這樣的門外,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每一次開門,都像是踏入刑場。這一次,她唇角勾起一絲冰涼的弧度,猛地用力——

“砰!”

厚重的門板撞在墻上,發出巨響,打斷了里面虛偽的溫情。

休息室內,水晶吊燈散發著昂貴卻冰冷的光。沈國棟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繃得像一塊生鐵。林婉正摟著梨花帶雨的沈心怡,心疼地拍著她的背,看到沈念安進來,那雙保養得宜的眼睛里瞬間射出淬毒的針。沈銘軒則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赤紅著眼,指著沈念安,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她臉上:

“沈念安!你他媽還有臉回來?!看看你把心怡害成什么樣了!在臺上發什么瘋?丟盡沈家的臉!還不快給心怡跪下道歉!”

唾罵如同預料中的開場鑼鼓。沈念安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這一張張前世將她推入地獄的臉,最后落在沈心怡那張哭得“楚楚可憐”的臉上。沈心怡對上她的視線,身體幾不可查地瑟縮了一下,隨即哭得更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跪下?”沈念安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絲直播后疲憊的沙啞,卻像淬了冰的刀鋒,清晰地割開室內的嘈雜,“該跪的,是誰?”

“反了你了!”沈國棟猛地轉過身,那張一向在商場上以儒雅著稱的臉,此刻因暴怒而扭曲。他幾步跨到沈念安面前,揚手就朝她臉上摑去!“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掌風凌厲!

前世無數次被這樣扇倒在地的記憶,瞬間刺痛神經。沈念安瞳孔驟縮,身體的本能反應快過思考!她猛地側身、低頭,動作幅度不大,卻精準地讓那只帶著怒火的手掌擦著她的發梢掠過,重重地拍在她身后的門板上!

“啪!”一聲悶響,門板都震了震。

沈國棟打空了,巨大的慣性讓他一個趔趄,手掌火辣辣地疼,錯愕和更深的暴怒瞬間吞噬了他:“你…你敢躲?!”

“爸!”沈銘軒怒吼著沖上來,就要動手揪沈念安的頭發。

“都給我閉嘴!”沈念安陡然拔高聲音,那聲音里蘊含的冰冷和決絕,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凍住了沈銘軒的動作。她不再看那對憤怒的父子,目光如同探照燈,直直射向沙發上依偎著的母女。

“沈心怡,”她一字一頓,每個音節都淬著前世的寒冰,“直播開始前,后臺更衣室,只有你碰過我腰間的絲帶。那杯紅酒,你‘不小心’的角度,可真精準。”

沈心怡的哭聲戛然而止,臉色瞬間煞白:“安安…你…你胡說什么?姐姐怎么會害你?我只是想幫你整理衣服,手滑了……”

“手滑?”沈念安嗤笑一聲,那笑聲在死寂的房間里格外刺耳,“那你遞給我麥克風的時候,又‘手滑’地提前擰松了電池蓋?”

沈心怡的臉徹底沒了血色,嘴唇哆嗦著,眼神慌亂地看向林婉。

林婉立刻像護崽的母獸般將沈心怡摟得更緊,尖利的聲音響起:“沈念安!你自己在臺上丟人現眼,還敢污蔑心怡?心怡從小善良,連只螞蟻都不舍得踩死!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心怡比你優秀,比你討人喜歡!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們沈家把你從鄉下接回來,供你吃穿,給你體面,你就這么報答我們?跪下!立刻給心怡道歉!否則就滾出沈家!”

“滾出沈家?”沈念安重復著這四個字,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緩緩抬起手,不是指向沈心怡,而是伸向自己左臂那件藕粉色薄紗禮服的袖子。水晶燈冰冷的光線下,她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穩定,一點點,將左臂的袖子,向上卷起。

動作很慢,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儀式感。

沈國棟的眉頭緊鎖,沈銘軒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林婉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沈心怡則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袖子卷到了手肘以上。

露出了下面蒼白纖細的手臂。

以及,手臂內側,靠近手肘彎處,那個觸目驚心的、暗紅色的、丑陋扭曲的——

煙疤!

疤痕不大,卻像一只猙獰的眼睛,死死地烙印在少女白皙的皮膚上。邊緣微微凸起,顏色深暗,顯然是反復灼燙留下的永久印記。在冰冷的燈光下,它無聲地控訴著暴行。

空氣瞬間凝固了。連沈國棟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供我吃穿?給我體面?”沈念安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她抬起手臂,將那個丑陋的疤痕,如同展示戰利品般,赤裸裸地呈現在他們眼前。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挨個刺向眼前所謂的“親人”。

“我回來第一個月,沈銘軒,”她看向暴怒的大哥,“你心情不好,煙頭燙在我胳膊上,罵我是‘野種’,‘污染了沈家的空氣’。沈夫人,”她轉向林婉,“你說,燙得好,讓她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妄想和心怡比。”

林婉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著,想反駁,卻被那疤痕和沈念安冰冷的眼神釘在原地。

“沈先生,”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沈國棟臉上,“你當時就在旁邊,端著你的紅酒,說,‘別鬧出太大動靜,畢竟名義上還是沈家的女兒’。”

“這就是你們沈家給的‘體面’?”沈念安放下手臂,袖子滑落,遮住了那恥辱的烙印,但疤痕帶來的沖擊,卻像烙印一樣燙在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視網膜上。“這就是你們施舍的‘親情’?”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國棟的臉色鐵青,嘴唇緊抿,眼神復雜地變幻著,震驚、難堪、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最終沉淀為更深的陰鷙。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被他視為污點、工具、可以隨意拿捏的親生女兒,竟敢將如此不堪的家丑,以如此慘烈的方式撕開!沈銘軒像被戳破的氣球,暴怒僵在臉上,只剩下心虛和一絲后怕。林婉摟著沈心怡的手臂在微微發抖,眼神躲閃,不敢再看沈念安的手臂。

“你…你血口噴人!”沈心怡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尖聲叫道,“誰知道那是怎么弄的?說不定是你在鄉下自己……”

“夠了!”沈國棟猛地低吼一聲,打斷了沈心怡蒼白無力的狡辯。他深吸一口氣,再看向沈念安時,眼中已沒了暴怒,只剩下一種商人式的、冰冷的審視和算計。他從昂貴的西裝內袋里,緩緩抽出一張燙著暗金紋路的黑卡,遞到沈念安面前,聲音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以前的事,是銘軒不懂事。一筆勾銷。拿著這張卡,里面有一百萬。搬回來,安分守己,別再鬧事。沈家,還是你的家。”

黑卡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一百萬,對前世的她來說,是天文數字,是能買來片刻安寧的“親情價碼”。她曾多么渴望這張卡代表的“接納”。

沈念安的目光落在那張卡上,停留了足足三秒。然后,她抬起眼,看向沈國棟,那眼神里沒有任何溫度,只有一片荒蕪的冰原。

她伸出手。

沈國棟的嘴角幾不可查地勾起一絲掌控全局的弧度。林婉和沈心怡眼中也閃過輕蔑——看吧,終究還是離不開沈家的錢。

然而,沈念安的手指,并沒有去接那張卡。

她的指尖,捏住了卡片的邊緣。

然后,在沈國棟錯愕的目光中,在沈銘軒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在林婉和沈心怡陡然瞪大的雙眼中——

“嗤啦——!!!”

刺耳的撕裂聲響徹休息室!

那張象征著沈家“恩賜”和“控制”的黑卡,被沈念安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決絕地、從中撕成了兩半!

斷裂的卡片邊緣,如同猙獰的獠牙。

“從今往后,”沈念安的聲音清晰、冰冷,如同擲地有聲的冰凌,她隨手將兩片廢卡扔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我姓云,不姓沈。”

她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轉身,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桿寧折不彎的標槍,拉開門,徑直走向屬于她的、堆在角落的那個小小的、寒酸的行李箱。沒有猶豫,沒有回頭,拖起箱子,走向外面沉沉的夜色。

休息室的門在她身后重重關上,隔絕了里面死一般的寂靜和即將爆發的風暴。

夜風裹挾著濕冷的雨氣撲面而來。沈念安拖著行李箱,獨自走進沈家別墅外沉沉的雨幕中。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她的頭發和單薄的衣衫,順著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什么。

她沒有回頭去看那棟燈火通明卻如同魔窟的豪宅。行李箱的輪子在濕漉漉的路面上發出沉悶的滾動聲,是她此刻唯一的陪伴。

突然,頭頂的雨消失了。

一把破舊不堪、傘骨都歪斜變形、打著好幾塊顏色各異補丁的油紙傘,突兀地擋在了她頭上。

沈念安猛地抬頭。

不是沈家的人。

是隔壁那棟常年緊閉、據說住著個怪脾氣老頭的別墅門口,一個穿著洗得發白藍布工裝、頭發花白凌亂的老頭。他佝僂著背,臉上溝壑縱橫,渾濁的眼睛沒什么情緒地看著她,手里正舉著那把破傘。

“要死,”老頭的聲音沙啞干澀,像砂紙摩擦,“別死我門口。”

說完,也不等沈念安反應,他把那把破傘往她手里一塞,轉身就蹣跚著走回自己那棟黑漆漆的房子,“吱呀”一聲關上了門。

沈念安握著傘柄,粗糙的木柄硌著掌心,帶著老人手掌的余溫。破傘勉強遮住頭頂一片小小的天空,冰冷的雨水依舊從破損的縫隙滴落,砸在她的頸窩。

就在這時!

“嘩啦——!”

一聲尖銳的玻璃碎裂聲從頭頂傳來!

沈念安下意識抬頭。

三樓,沈心怡房間的窗戶猛地打開!一張泛黃的舊照片,被一只涂著鮮紅蔻丹的手狠狠扔了出來!照片在風雨中翻滾、飄搖,如同斷翅的蝴蝶,直直地朝著沈念安的臉砸落下來!

她下意識地伸手一抓。

冰冷的雨水瞬間浸透了相紙。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人溫柔淺笑的臉龐,眉眼間依稀能看出沈念安的輪廓。那是她從未謀面的生母,唯一的遺物。

照片背面,用鮮紅的馬克筆,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猙獰的大字,在雨水的沖刷下,如同泣血:

“野種!帶著你賤人媽滾!”

沈念安死死攥著濕透的相片,指節因為用力而根根發白,幾乎要將相紙捏碎。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砸在照片上女人溫柔的笑臉上。她緩緩抬起頭,望向三樓那扇黑洞洞的窗戶。

窗戶后面,沈心怡那張因嫉恨而扭曲的臉一閃而過,帶著惡毒的快意,消失在窗簾后。

破傘在風雨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沈念安站在冰冷的雨夜里,腳下是碎裂的黑卡,手里是母親被雨水泡得發軟的遺照,背后是沈家這座吃人的魔窟。前路茫茫,只有手中這把陌生老人扔來的、破敗不堪的傘,勉強遮擋著一方風雨。

她低下頭,看著照片上母親溫柔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左臂被袖子掩蓋的地方——那里,丑陋的煙疤在隱隱作痛。

冰冷的恨意,混合著無邊的孤寂和滔天的怒火,在胸腔里瘋狂沖撞、燃燒。她將母親的遺照緊緊按在心口,仿佛要將那點微弱的溫暖烙印進冰冷的靈魂深處。

雨,更大了。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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