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幾口，努力壓下胸口的煩躁后，肖二不得不又轉回到章濤身邊。

“你怎么又回來了？胡楓那邊給你臉色瞧了？”

肖二一臉不忿，“如果只是單純給我臉色瞧，那我也忍了，可他一文錢都不打算出，非說這是章頭兒你自己的事。”

“還說你是隊伍領頭，咱們都聽你的，所以這錢你一個人出就行，他只愿意幫忙給犯人們分發(fā)肉湯。”

“胡楓真這么說？”章濤的語氣帶著幾分涼意，比這傾盆大雨還冷。

“章頭兒，我可一個字都沒胡謅，他就是這么說的，囂張的很。”

章濤聞言，轉頭向后，往胡楓的方向看去。

雨幕如簾，本就容易遮蔽視線，可章濤還是看清了胡楓投射過來的眼神。

他一臉張狂，絲毫沒把他這個領頭放在眼底。

“章頭兒，這下怎么辦，要不然你去罵一罵他，只要你過去，他應該不會不給你面子。”

章濤心道：才怪。

胡楓這個小人一路上處處跟他別苗頭，就等著機會讓他出丑呢，這個時候湊上去，肯定會被他趁機甩臉子，那才是真正的丟人。

“肖二，你去告訴犯人們，讓他們趕緊起來，這豬肉姜湯我管了，這錢我一個人出。”

肖二有些意外，“章頭兒，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顧著胡楓那廝嗎，他不就是跟張縣尉有點親戚關系嘛，真是囂張個沒完沒了。”

“不了，這個時候去跟他掐才是正中下懷，他正愁沒機會打我臉呢。這次我出錢，但我也不會白白虧了這筆錢，這一路上總還是有機會弄回來的。”

肖二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他知道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雖然自己是章濤這邊的，但知道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但他總感覺，章頭兒不是個好惹的人，現(xiàn)在一直沒有脫離青州范圍，他估計也是有點顧慮。

一旦離開青州，說不定胡楓身邊就會出現(xiàn)各種意外了。

但這些都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騎著馬到人群前面，肖二大聲告訴了犯人們這個消息。

“章頭兒，我們真的能喝上肉湯嗎？能不能、能不能讓每個人都分到肉，哪怕是一片也好。”

“章頭兒心善，我這就走，這就走！”

“熱的肉湯，俺自從進了牢里就再沒吃過肉，能再吃上這么一碗，俺真是死了也值了。”

見氣氛已經熱鬧起來，章濤騎著馬走到了人群最前面，“趕緊走，早點到驛站，早點喝上肉湯，只要在天黑關城門之前進去，就賞你們每人一片肥肉。”

“太好了，有肉吃，還是肥肉！”

“感謝章頭兒，我再也不磨蹭了，也不嚷著要休息了！”

……

犯人們的聲音都充滿喜悅和希望，沒有人再故意賴在地上了，他們一個個競走似的，生怕走晚了城門就關了。

難得有個吃肉的機會，他們當然要抓緊。

驢車上，陳玉臉上也帶了些喜色，“難得有熱的肉湯，老三家的，我晚上往里面加點熬好的雞油，趁這機會你多喝點補補身體。”

“娘，瓦罐里還有好些雞油呢，家里都戳一筷子放湯里也能剩下好多呢。”

“不行。”陳玉一下就冷了臉，“只能給你喝，你生完小雪團身子虛，現(xiàn)在也沒條件給你進補，難得有這個機會，誰也不能跟你搶。”

看著婆母護犢子的樣子，張翠也捂著嘴呵呵笑。

“弟妹，娘的好意你就別拒絕了，這一次大家都有肉湯喝呢，也沒差多少。”

見婆母和妯娌態(tài)度爽利，李宵月也沒拒絕了，笑著點頭應了。

正當小雪團為家人心酸時，縮在驢車最角落的陸起章突然出了聲。

“等會兒。”

陳玉一下就黑了臉，“怎么了，老頭子你有意見嗎，小月是咱家的功臣，短了誰的也不能短了她的。”

“不是，不是這件事，是利縣，你們不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嗎？”

張翠疑惑問道：“爹啊，咱家有親戚在利縣嗎？”

這時，陳玉猛地一拍大腿，“還真有！”

李宵月也是一臉疑惑，她都嫁進陸家九年了，也沒聽說過家里還有利縣的親戚。

看著兩個兒媳婦疑惑探究的眼神，陳玉猛地嘆了口氣。

“是我女兒一家。”

張翠一臉震驚：“大妹嫁到了利縣，怎么這些年從沒回來過？也沒聽娘您提過？”

她是知道自己有個二姑子的，聽說嫁的遠，不知道怎么回事，爹娘和丈夫從來不提，逢年過節(jié)也沒回來過，更沒捎人送過禮。

起初她以為小姑子已經沒了，可家里年年燒香祭祖都沒念叨過，她就知道人還活著，只是和家里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愣生生連爹娘都不見。

趁著這個機會，她可不得好好問一問。

李宵月心里的疑惑不比嫂子少。

嫁到陸家九年了，她也知道丈夫行三，也知道他上頭還有個姐姐。

可丈夫死活不提，家里逢年過節(jié)也沒見她人影，久而久之她也忘了大姑子的存在了。

“我知道你們妯娌兩個好奇，可這事兒吧，也實在是不光彩，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們說。

湘兒早些年在村里出了事，所以她這兩年回來都是偷摸回來，從不愿意讓人看見她，這幾年她回來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我這個做母親的都快忘記她嫁到哪兒了。”

陳玉說話帶了點哭腔，她都這樣了，妯娌二人也不打算繼續(xù)問下去了，她們不想深挖婆母的傷心事。

二姑子這些年偷摸回來的事她們都不知道，就說明二姑子或許也根本不想和她們來往。

張翠輕聲安慰，“娘，不想說就不說吧，只要二姑子一家好好過日子就成，咱家的事要是讓她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傷心。”

李宵月也點頭附和，“嫂子說的對，咱們現(xiàn)在是犯人，沒有辦法輕易離隊的，托人送信讓她過來也不太好，要是讓別人知道了，看不起二姑子可怎么辦。”

“我家湘兒命苦啊，早些年娘家沒法給她主持公道，現(xiàn)在更是一家子成了犯人，她連最后的依靠都沒了。”

陳玉傷心地捂著臉低泣，陸起章的臉色也不好，眼底帶著化不開的濃愁。

李宵月和張翠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往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