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您！求您高抬貴手，別殺我！別殺我啊！”眼鏡男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涕淚糊滿了鏡片后面那張扭曲的臉。

眼鏡男猛地轉頭，用一根顫抖的手指狠狠戳向木筏上的女人，：“是她！都是這個賤人！她根本就不是個好東西！當初嫁給我，就是沖著我的錢來的！結果呢？錢沒了，她就原形畢露！背著我，天天去找那些下賤的小白臉鬼混！”他語速極快，唾沫星子噴濺出來。

“就前幾天！為了幾瓶破水！幾瓶水啊！她就跟三個野男人搞在了一起！簡直是人盡可夫！臟透了！我實在是忍無可忍，才……才想著把她處理掉！”他急促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唔！唔唔——！”木筏上的女人身體猛地繃緊，眼睛死死釘在眼鏡男身上，那眼神若能化為實質，早已將他燒穿。

陸嶼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他幾步走到木筏邊，俯身，動作干脆利落，“嗤啦”一聲，猛地撕掉了女人嘴上的膠帶。

“胡炎！你嘴里還有一句真話嗎？！”女人積壓的憤怒如同決堤的洪水，口水亂噴，聲音嘶啞卻力透紙背，“我嫁給你才多久？你那點家底就敗得精光！是誰！是誰沒日沒夜在外面拼命，才沒讓你和你那寶貝兒子活活餓死？！前幾天？要不是我豁出命去弄到那點水，你早就渴死在船板上了！你這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混蛋！你不得好……”

那惡毒的詛咒尚未完全出口，一聲沉悶而突兀的巨響悍然撕裂了海風！

“嘭！”

胡炎的左胸，就在他心臟的位置，毫無征兆地炸開一團刺目的血霧！猩紅的液體混雜著破碎的組織，潑濺在濕漉漉的船板和旁邊堆著的雜物上，留下觸目驚心的斑駁。

他臉上的怨毒、恐懼和控訴瞬間凝固，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甲板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女人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所有的咒罵戛然而止，僵在原地，瞳孔因極度的驚駭而放大。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讓牙齒打顫的聲音泄露出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像一片寒風中的枯葉。

陸嶼慢條斯理地將那把造型奇特、槍管尤帶一絲青煙的武器收回腰間特制的皮套。

他的目光掃過女人慘白的臉，聲音平淡得像在陳述今天的風向：“我不管你們之間那點爛事。誰真誰假，我也沒興趣知道。”

陸嶼頓了頓，目光落在胡炎尸體旁散落的一件東西上——一把小巧卻閃著寒光的折疊手弩，弩箭已經上弦，箭頭正對著陸嶼方才站立的方向。“我出手，是因為他拿這玩意兒威脅我。”

他拔出腰間的匕首，雪亮的刃口在晦暗天光下閃過一道冷芒。女人嚇得猛地一縮，直到陸嶼走過去，刷刷幾下割斷了她身上粗糙的麻繩，她才軟軟地癱在濕冷的木筏上，大口喘息。

“木筏歸你，”陸嶼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你走吧。”

女人幾乎是連滾爬爬地翻上了那簡陋的木筏。木筏上除了可憐巴巴的幾瓶礦泉水和幾小袋干癟的面包，空無一物。

“你…你就這樣讓我走？什么都沒有，我…我能活幾天？這和直接淹死我有什么兩樣？你還不如…不如現在就給我個痛快！”

陸嶼順著她絕望的目光，瞥了一眼胡炎尸體倒下的位置。那里赫然放著一個半開的塑料收納箱，里面整齊地碼著十幾包泡面，旁邊還有一箱未開封的瓶裝水，以及一個沾著油污、約莫排球大小的小型蒸汽發動機。

“行吧，”陸嶼像是施舍般隨意地揚了揚下巴，“那些歸你了。”

女人灰敗的臉上瞬間迸發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光芒，那光芒甚至驅散了她眼中的恐懼。

她手腳并用，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連拖帶拽地把那箱泡面、那箱水和那個沉甸甸的發動機飛快地拖上了她的木筏。

安裝發動機的動作更是熟練得讓人心驚，幾個卡扣和螺絲被她麻利地固定好。

伴隨著一陣突突的的轟鳴聲，小木筏尾部噴出一股帶著鐵銹味的水汽，載著她和那點微薄的希望，迅速調轉方向，朝著與陸嶼相反的海域駛去，很快就變成了灰色海平線上的一個小黑點。

陸嶼收回目光，毫無留戀，轉身開始仔細搜刮腳下這艘屬于“王老三”的船。

船體不大，但艙室和甲板下的儲物空間卻塞得滿滿當當。

“這家伙，是真肥。”陸嶼低聲自語，語氣里帶著一絲冰冷的評估意味。

整整兩大編織袋，加起來足有二十公斤的真空包裝大米；五箱碼放整齊的500ml瓶裝水；三包脫水蔬菜，顏色灰暗但分量實在；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幾個巨大的密封塑料桶，打開后是滿滿當當、切割成條狀的暗紅色肉干，散發出一種濃烈到有些刺鼻的咸腥味，重量恐怕不下兩百公斤。這些物資堆在甲板上，像一座突兀的小山，散發著令人心安的富足感。

然而，當陸嶼搜索到靠近船艙角落那個用幾塊磚頭簡易壘砌的灶臺時，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肉香和某種腐爛甜膩的怪異氣味頑固地鉆入他的鼻腔。

鍋蓋縫隙里，還頑強地向外噴吐著縷縷白汽。鍋旁邊，隨意扔著幾件揉皺的廉價女士衣物，還有一只孤零零的黑色高跟鞋，鞋跟上沾著暗褐色的泥點。

陸嶼的胃部莫名地抽搐了一下。他皺緊眉頭，伸手猛地掀開了那口沉重鐵鍋的鍋蓋。

一股更加濃烈、更加油膩的白色蒸汽混合著那股怪異的肉香撲面而來。

鍋里的湯水還在翻滾，呈現出一種渾濁的油黃色，幾塊形狀可疑、被燉煮得發白膨脹的肉塊在湯里沉沉浮浮。陸嶼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灶臺旁那個污穢不堪的金屬垃圾桶。

桶里堆滿了啃噬得異常干凈的骨頭，骨頭的斷口粗糙，顯然是被大力砸斷或咬斷的。在那一堆灰白色的碎骨中間，一個刺目的東西攫住了他的目光——那赫然是半顆人類的顱骨！殘存的幾縷暗紅色頭發粘在上面，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