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涌
- 穿書倒霉女配:反派皇帝不許跑
- 奪命小飛刀
- 3719字
- 2025-08-11 01:45:08
這場對話最終無疾而終,就像殿外太液池的冰層,表面平靜如鏡,底下卻暗流洶涌。
不知不覺中,年節已過,宮外百姓灑掃迎新,年節氣息漸散;宮內卻因宋帝壽辰將至,甫一沉寂的宮苑,轉眼又喧騰起來。
程念知曉千秋宴昭和宮定是十分忙碌,便趁著休息去找了云竹。
云竹捏著程念繡歪的星月紋,忽然輕笑:“你這針腳,倒和娘娘當年一樣拙劣?!?
程念捏針的手一顫:“娘娘也愛繡這個花樣?”
“西域人信這個,說是能引亡魂歸鄉。”云竹指尖撫過帕角,那里有個幾不可見的“竹”字刻痕,“娘娘總說,星月照路,竹子……”,她忽然頓住,轉而提起程念的袖口,“你手上有血?!?
程念低頭,才發現掌心被自己掐出了月牙痕,她不在意地抬起頭,“沒多久便是千秋宴了,姐姐怕是要忙起來了。”
“是啊,也不知今年會是何陣仗?!痹浦裼挠奶ь^看向窗外,似是想起了什么。
為了慶祝宋帝的生辰,暫時統領六宮的何貴妃為了展現自己的能力的,特地在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千秋宴。
宴會前,程念為顧裴系禮服玉帶時,突然發現他腕間的金鏈換成了狼首玉扣,少年任由她顫抖的手指拂過那猙獰的圖騰,在她耳邊留下帶著血腥氣的低語:“待會看仔細了,翠娘,第一個...”
夜幕降臨,明月正當空。
太液池冰面覆著薄雪,沿岸宮燈如晝,鎏金光芒映得冰碴發亮,倒似將殿內即將濺出的血珠都提前凍成了碎星,龍椅上明黃晃眼。其后一展雕花屏風,刻滿了飛龍在天,云霧繚繞,高官顯貴攜家眷于兩側依序落座,場面端肅莊重。
鎏金宮燈驟然亮起的瞬間,程念恍然看見太液池冰面下蟄伏的陰影,那些被凍住的冰凌多像蓄勢待發的刀劍,就像此刻端坐在席間的顧裴,錦繡蟒袍下藏著誰都不知道的利刃。
明月將太液池的薄雪照得如同鋪滿碎玉,沿岸宮燈卻在冰碴上折射出血色,程念盯著龍椅后那扇飛龍屏風,忽然發現云霧紋里暗藏著一個熟悉的輪廓,那分明是陸昀的側影,他竟穿著羽林衛的鎧甲站在御前。
絲竹管弦之聲流淌,舞姬廣袖翩躚,滿殿觥籌交錯,笑語喧闐。
酒過三巡,皇帝起身舉杯,高聲吟道,“眾愛卿,朕今日壽辰,普天同慶。朕心甚悅,特賜天下百姓安康,五谷豐登,愿四海之內,皆享太平盛世,朕自當勤勉治國,不服蒼生之望,皇天后土,佑我皇朝,國泰明安,永世傳承?!?
朝臣紛紛站起,舉杯,齊聲道,“天佑吾皇,與天齊壽?!?
宋帝大笑,放下酒盞,“眾愛卿入席。”
何貴妃坐在一旁,見酒盞中無酒,纖細的手腕抬起酒壺,盈盈為宋帝倒酒,皇帝寬大的手覆上她的手,輕輕地撫了撫,眉眼含情。
何貴妃放下酒壺,嬌羞一笑。
“父皇,兒臣有禮獻給您?!币磺嗄曛弦?,面如冠玉,鼻高唇薄,剛走上前便引得座下世家女眷頻頻回顧,羞臊不已。
宋帝瞧見是自己的太子,爽朗一笑,“你且先呈上。”
顧知晏側頭示意,遂有兩個小黃門捧著一幅巨大的靈狐獻瑞圖小跑上來?!斑@是兒臣特地去請南山先生為父皇生辰所作。”
宋帝看著面前的靈狐獻瑞圖,忽地笑了起來,“真是朕的好太子,如此佳作也能被你找到。”
何貴妃在一旁也附和道,“想來太子定是為了這幅畫花了許多心思,連南山先生都能被請出山為陛下做壽?!?
“朕心甚悅,吾兒孝心可嘉。”
顧知晏微微頷首,側身行禮,退了下去。
一旁早已等的不耐煩的顧嘉宜也忙站起來,脆生生地喊道,“兒臣也為父皇準備了賀禮。”
宋帝看著年幼的小女兒,驚喜地笑了笑,“那父皇可要看看我們三娘為父皇準備了什么?”
顧嘉宜羞澀一笑,一旁的宮女將早早準備好的琵琶遞了過來,半大的小丫頭坐在正前方,所有人屏氣凝神,聽著她奏出的樂曲。
許是年歲太小,學的不算仔細,卻也有模有樣的將曲子彈出來,琴音初如春風拂面,繼而陡轉,化作金戈破空,凌厲無匹,終又歸于幽谷低語,撫慰人心。
曲畢,霎時,滿殿掌聲雷動。
顧嘉宜抱著琵琶娉娉行禮,走上前,俏皮地問道,“兒臣的這份禮物,父皇可喜歡?”
宋帝寬大的手掌撫了撫女孩毛絨絨的頭發,“喜歡,這是哪個先生教的曲子?”
“是樂坊的吳女官?!焙钨F妃看著父女倆其樂融融的場面,嘴角攜著一抹笑。
“重重有賞?!彼蔚勖佳凼嬲?。
“義兒呢,為何今日未見他?”宋帝悠地想起。
“陛下,昨個兒您還問妾身呢,他隨著太傅去游歷了?!焙钨F妃端起一旁的酒盞遞給了宋帝。
宋帝恍然大悟,接過酒盞,“瞧朕,這幾日朝中政務繁忙,倒是給忘了。”
接著宋帝其他的子女也紛紛獻上賀禮,有的如顧嘉宜一般展示才藝,但宋帝看著倒是有些興致缺缺,何貴妃坐在他身旁,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輪到顧裴時,席間諸人皆以為,這位不起眼的皇子,怕是拿不出什么像樣的賀禮。
“兒臣顧裴,為父皇獻上紅綢劍舞。”
清越的聲音響徹大殿,滿座皆驚。
正在一道吃酒的宋帝與何貴妃均看向臺下那小兒,宋帝蹙著眉頭好似在腦海中從眾子女中找出顧裴的痕跡。
何貴妃將宋帝面前的酒盞斟滿,小聲道,“那是張昭容的孩子。”
宋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滿臉笑意,“今日倒是不曾見你哪個兄弟姐妹舞劍,你且讓朕開開眼。”
顧裴執劍抱拳,清越應聲:“喏。”
下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紅綢如血浪翻卷,顧裴旋身踏著《破陣樂》的鼓點驟然躍起。他身法詭譎,時而如驚鴻點水,時而又似雷霆裂空,劍鋒所指,寒意逼人,紅綢舞動間,竟似朵朵泣血殘梅在夜色中凄厲綻放。
劍尖輕顫如蜂鳥振翅,三寸外燭焰倏地分作七縷青煙。最前排大臣的玉冠瓔珞無風自動,卻未斷一縷,程念站在一旁,眼中閃著異樣的亮光。
當劍鋒挑過殿頂垂落的鎏金燭鏈時,程念清楚地看到顧裴手腕輕振,“錚!”燭鏈斷裂的脆響淹沒在樂聲中。
墜落的燭臺砸中蟠龍柱旁的重紗帷帳,飛濺的火星瞬間點燃織金繡云紋的紗幔,就在火光“轟“地竄起的剎那,顧裴的劍鋒正劃過太子抬起的廣袖,三寸裂痕,分毫不差。
劍刃擦過太子腕骨上方的云紋錦緞,像裁紙般劃開織金線,裂口處露出內襯的玄色里衣,太子佩戴的羊脂玉連環撞上劍脊,迸出一點青白色火花。
“不好了,陛下,走水了!“大太監忽地瞥見帳頂燃起的火光,驚恐地喊道。
火光照亮顧裴被汗水浸濕的睫毛,那雙碧色眼瞳向來冷冽,此刻卻映出兩簇跳動的焰光。他孑然立定,額角薄汗涔涔,纏刃的紅綢末端懸著一滴將落未落的酒液,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胭脂色。
程念凝視著這一幕,心中暗忖:莫非太子便是第一人!
火勢驟起,殿中霎時大亂。
貴妃原本慵懶倚在鎏金憑幾上,此時猛地直起身,染著蔻丹的指尖攥緊了錦繡裙裾。她美目圓睜,瞳孔里映著跳動的火光,朱唇微啟,卻一時驚得發不出聲,待回過神來,她厲聲喝道:“護駕!快護駕!”嗓音尖利,早已失了平日的嬌柔。
皇帝面色陰沉,卻未動分毫,他五指扣在龍椅扶手上,青筋隱現,目光如刀般釘在顧裴身上,那男孩持劍而立,紅綢纏刃,分明是舞者姿態,卻似一柄出鞘的利刃,鋒芒直逼御座。
“好一個劍舞?!被实劬従忛_口,聲音低沉,辨不出喜怒。
席間群臣早已亂作一團,文官們倉皇起身,寬大的袍袖掃翻案上酒盞,瓊漿潑灑,浸濕了華貴的地毯;武將則下意識按向腰間,卻發覺入宮赴宴未佩兵刃,只得橫臂擋在身前,警惕地盯著那抹游龍般的劍影,幾位年邁的宗親嚇得癱軟在席,被侍從七手八腳地攙扶著往后殿退去。
太子垂眸看了眼袖上裂痕,神色莫測,他指尖輕撫過那道整齊的切口,忽地低笑一聲,抬眸望向顧裴:“九弟的劍,倒是鋒利?!?
程念緊盯著太子,心跳如擂,方才那一劍,若再偏半寸……
火舌已攀上殿頂垂落的紗幔,濃煙滾滾,宮人們尖叫著提水來救,禁軍統領率兵沖入,刀戟森然,卻因皇帝尚未下令,不敢貿然上前。
一片混亂中,顧裴緩緩收劍,紅綢垂落,那滴胭脂色的酒液終于墜地,無聲滲入金磚縫隙。
顧裴忽然身形一晃,似要跌倒。
程念趕忙扶住他,只覺他渾身冰冷,冷汗已浸濕了內衫。
“殿下!”
“扶我去附近的偏殿。”
程念扶著顧裴,在一名小太監的引領下,來到一處偏殿。
剛坐下,顧裴便揮開了她的手。
“無事?!彼曇羝降S即冷不丁地問,“讓方才領著過來的公公去請吳太醫。”
程念得令,趕忙小跑出去。
很快,吳太醫便提著藥箱趕來。他掀開顧裴的衣袍,看到那青紫流血的膝蓋,不由大驚。
“殿下,這傷……”
“無妨,舊傷復發而已。”顧裴冷臉道。
吳太醫不敢多問,立刻為他正骨上藥,金創藥灑在傷口上,劇烈的痛楚讓顧裴悶哼一聲,額上青筋暴起,竟生生疼得昏了過去。
程念在一旁看著,心驚肉跳,這小皇帝,對自己可真狠。
吳太醫處理好一切,又留下一瓶藥丸,叮囑了幾句便離開了。
殿內,只剩下程念和“昏迷”的顧裴。
程念看著床上那個毫無防備的小小身影,一個瘋狂的念頭忽然冒了出來。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她屏息挪至榻邊,心鼓如雷,目光死死鎖住榻上人毫無防備的胸口,一股近乎瘋狂的沖動攫住了她,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食指拇指繃直,比作一個銳利的形狀,死死‘抵’住那心口的位置。
她閉上左眼,牙關緊咬,無聲地、用盡全身力氣從齒縫里擠出:“砰!”仿佛真有一縷無形硝煙從“槍口”逸散。
做完這一切,她猛地將手指收回唇邊,神經質地吹了一口并不存在的“青煙”,隨即像被抽干了力氣,頹然跌坐在地。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死呢?”她愁眉苦臉地喃喃自語。
她不知道,床榻之上,那本該“昏迷”的男孩,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忽地,窗邊傳來一陣聲響,程念走了過去,窗外涼風掃過,引得窗子嘎吱嘎吱作響,她多心朝窗外瞥了一眼,窗沿赫然靜靜躺著一只玉瓶,她拾起細看,玉質溫潤,瓶身雕琢繁復,遠勝太醫所留之物,其上銘刻的文字更是古怪,她全然不識。
她眼珠微動,迅速將玉瓶攏入袖中,復又仔細關好窗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