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旭一愣，他觀瞧漢子說得真切不像是客氣，本能地想開口拒絕，但又心念電轉反應過來。

面前這人不就是自己想找的保障？

再說難聽點就是靠山。

想到這里，又忽然覺得漢子此舉似乎別有用意。

“船……還是還給你吧，或者你開個價。”

江旭以退為進，想看看對方的反應。

若是真想讓他辦事，就算他推辭，這船大概率還是會送給他，

若是此人沒這心思，給些錢，江旭也買個安心。

“你小子還是個講究人！給甚錢！一艘爛船你拿著便是。”

漢子大手一揮，湊近了拍了拍江旭的肩膀，又笑得江旭耳膜震蕩。

“船一燒就不扛用了。記得好好修一修，不行就換。”

漢子說的輕松無比，江旭心中腹誹。

又不是勾欄里的清倌人，哪能說換就換？

船本就破損嚴重，再一燒就更不值錢了，但這么多材料堆起的大船就算當廢品賣也得千兩了。

還是太有錢了。

“小子出身荒涼海島，比不上趙老哥財運亨通。”

聽到江旭如此說，他一挑眉，頗為詫異，不知道江旭如何知道他的姓氏。

“你怎知道我姓趙？你認識我？”

江旭輕笑一聲，解釋道。

“不曾見過。只是馬兒的脖頸上燙著趙字，且又極聽話，那老哥你多半姓趙。”

江旭故作精明。

那漢子一聽，來了興趣。

“怪了！現在打魚的也能識得幾個字了？走！陪我吃酒去。好好講講，我這船的怎么跑到你手里的。”

漢子摟著江旭肩膀，江旭手提包袱，兩人朝最近的酒樓漫步。

不知道的還以為二人相識已久。

同一時刻，有一人跨過功寶閣的門檻。

賽福榮此時被搖椅搖晃地困意陣陣，但一見入閣之人，癱在搖椅上的身子一震，渾身肥肉跟著一抖，整個人轉瞬驚醒。

他趕忙爬起身，帶上極少露出的諂媚笑容，

平復了下心跳，他弓著身子說道，

“趙總管您怎么來了？”

陽光透過窗戶雕花鏤空，照在此人的臉上。

神色晦暗不明。

賽福榮喉嚨滾動，敏銳感知到氣氛的冷硬，額頭已經見汗。

“你心里清楚。”

趙寶山不正眼看他，只給賽福榮一個側臉，輕輕吐出幾個字。

賽掌柜見狀心底一顫。

趙寶山替瀚海王府打理名下產業，多數只在每月月底盤賬來一次，這才月中，怎么現在就來了？

莫不是……

賬目！？

想到此處他突然心神劇變。

雙腿一軟直接跪下。

額頭猛磕地面發出咚咚的聲響，幾下之后就已泛紅流血。

小伙計懵逼不已，但也趕忙跟著跪下磕頭，腦袋也同樣見紅。

前來購買功法的百姓見到此景，驚呼著退出閣樓。

賽福榮一張胖臉通紅，眉眼緊緊擠在一起，臉上淚水汗水還是鼻涕已經分不清楚。

他顫聲祈求道，

“趙總管息怒！息怒啊！小人一時鬼迷心竅，被銅臭污了眼！小人不敢了，求總管寬恕！”

“如何處置你全看你的態度。”

賽福榮顯先是面色一僵，心中天人交戰。

終于還是從懷中掏出一把銀票，雙手呈上。

“借小的十個膽子也不敢暗扣功法售賣的利潤，

這是從書本材料自身損耗中一點點積攢的，

總共也就…也就萬兩。”

趙寶山一把抓起賽福榮呈上的銀票，拽著他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提起。

輕蔑一笑說道，

“我說的……可不是這事。”

“啊！”

賽福榮悶哼一聲，氣血涌上頭，喉嚨一陣腥甜冒出，險些暈厥。

暗自謀劃算計了十幾年才積攢的萬兩，一分錢都不敢花。

本打算攢夠了就開始置田宅，娶妻納妾，每日逍遙快活。

任他腦袋掏空了也想不到，竟是鬧了個烏龍，自己親手斷送了一切。

錢已經沒了，但趙寶山到底為什么而來他還是不清楚。

“趙…趙總管，我究竟犯了何事……”

這萬兩銀票一交，似乎抽走了他大半精氣神，虛弱問道，

趙寶山將他隨手丟在地上，悠悠說道，

“剛入閣買功法的俊朗青年，你可還記得。”

賽掌柜皺眉回憶。

他是記得有這么個人，可那人……俊朗嗎？

有點？

“好…好像是有這么個人。”

“記得就好。你少打些歪主意，以后他來如同我來，你可明白？”

賽福榮瞳孔猛地一縮。

萬萬沒想到，那來歷不明的古怪青年背后竟是趙寶山！

平時瀚海王不露面，趙寶山就是王爺的代言人，能一言定生死。

他差點釀成大禍！

若是將那青年得罪狠了，掌柜當不成，腦袋也要搬家，錢算個屁！

賽福榮一陣后怕，同時心也安下不少。既然趙能站在這里，那就說明那人沒有大礙，他小命也算保住了。

“明白！小的銘記！今后絕對以貴賓之禮相待。”

賽掌柜提前精神爬起身跪坐，忙不迭地答應，期盼著錢能再次回到他手中。

但這怎么可能呢。

下一刻銀票鉆進趙寶山的口袋。

他再不甘心也只能眼睜睜看著。

想哭但是哭不出來……

“這錢我替旭…咳！王爺收著，下不為例！”

“是……”

……

“這錢你就收著吧，下不為例！”

“這……好嗎？”

海濱樓，天水城最大的酒樓。

江旭趙寶山兩人一個大包廂，四尺的圓桌上擺滿美酒佳肴，窗外就是藍海青天。

江旭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將船的來歷交代清楚，其中自然就說到了那包銀子。

趙的反應也正如他所料。

“這有什么。”

“你可知王爺什么出身，又是怎么起家的？”

“王爺？哪位王爺？”

“咱們瀚海王啊，你不知？”

江旭此時才回憶起來，原身的父親似乎提起過這個名字。

“是了，十幾歲的島民應該知不道。”

“王爺和你一樣，漁民出身，同樣是靠剿滅海盜賺得第一桶金。”

說完，趙寶山夾過一條清蒸版魚，用筷子熟練地自顧自剔骨去刺。

剛才那句話似乎只是閑談。

江旭不這么認為。

前腳的下不為例只是因官民關系，身份差距才會如此說。

就像上班摸魚，被領導發現，一般也是嚴厲警告一下而已，因為他也摸。

但趙寶山把他叫來，明顯還想在這層關系中再加一層。

“瀚海王用的也是這拳法？”

“對頭！”

趙寶山此時將所有魚刺挑出，只剩滿盤的嫩白魚肉，一口扒拉進嘴。

“還是和你講講吧，免得出去被人笑話。”

“大乾開國皇帝登基不久就受了那仙山接引之氣，入山踏上仙途。”

“許是不忍大乾漫長海岸線一直被蠻荒島民侵擾，五十年后一本拳法憑空出現在第二任皇帝的書桌上。”

“但傳閱宮內，皇室子嗣一代代修習了五十年，始終沒人能練成，哪怕入門都沒有。”

“皇帝怕他父皇的苦心蒙塵，于是敞開門路，將拳法廣傳于民。若是有人練成，直接升為一城之主。”

“又五十年，所有人都認為這拳法是仙法，沒人能學會，幾乎要把這件事遺忘。”

說著，他將腮幫子里的魚肉全部咽下。

“直到瀚海王出現了？”

趙寶山點點頭，倒了杯茶水漱口，又說道。

“又過五十年，他打下三重海的數千島嶼，將大乾版圖翻了三倍！

之后功成身退，上山修行，

成為大乾第二位修仙者。

這才是大逍遙啊……”

說著，他眼中滿是憧憬向往。

聽了瀚海王的故事，江旭對修仙一事心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