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禾看著老板掛斷電話后就一直擰著眉，陷入了沉思，那張帥氣的側臉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冷峻。

她那張清純的臉蛋上寫滿了擔憂，剛才閨蜜林菲的提醒，和柳妍電話里那句“幫你遞一把更厲害的殺蟲劑”，讓她心里七上八下。

這個柳妍，到底是誰？她怎么會對京城的事情了如指掌？

“老板……”蘇青禾終于忍不住，輕聲開口，“那個柳妍……她……”

張偉的思緒被打斷，他抬眼看了看蘇青禾，那雙桃花眼里褪去了不諳世事的清純，染上了經歷風雨后的凝重。

他沒回答，只是將手機扔回給她，淡淡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天塌下來，也得先把眼前這幾只蒼蠅拍死。”

說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皺的衣領。

“走吧，該上庭了，別讓我們的被告，等急了。”

……

三十分鐘的休庭結束，當張偉和蘇青禾再次走進審判庭時，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變化。

被告席上，那個從開庭起就一直氣場十足，試圖掌控全場的京城大狀劉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生的本地律師，四十來歲，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得，似乎為自己能接手這樣萬眾矚目的案子而感到榮幸。

而楊信、馬強，包括已經認罪的賀東來，此刻都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像是三條被主人遺棄在屠宰場門口的野狗。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劉毅跑路了。

天衡律所，這位京城大狀，在確認這艘船必然會沉沒之后，果斷地、毫不留情地跳船了。

審判長張義落座，神情嚴肅，敲響法槌：“繼續開庭。辯護人，你方為何臨時更換律師？”

新來律師連忙站起來，清了清嗓子，對著話筒宣布：“由于原辯護人劉毅律師因突發急性腸胃炎，身體突發不適，現由我，李建國律師，接替其完成后續的辯護工作。”

這番說辭，沒人相信，但程序上無懈可擊。

直播間的彈幕更是毫不留情。

【臥槽！什么情況？劉大狀人呢？臨陣脫逃了？】

【急性腸胃炎？我看是急性腦血栓吧！知道要輸了，跑得比狗都快！】

【笑死，這借口也太沒水平了，當全國人民是傻子嗎？】

【樓上的別尬黑，說不定人家是看到證據之后，良心發現，當場噴射了呢？物理意義上的。】

審判長張義面沉如水，敲響法槌：“庭審繼續，現在進入法庭辯論階段。首先由公訴人發表公訴意見。”

姜若楠站起身，聲音清冷而有力，她將所有證據串聯，從虐待、到故意殺人、謀殺律師，最后直指幕后黑手楊永毅，邏輯清晰，指控嚴厲，一份堪稱教科書級別的公訴詞，讓所有人都聽得義憤填膺。

公訴結束，輪到辯方。

所有人都以為，在鐵證如山面前，辯護將只是走個過場。

然而，意外再次發生。

“我反對！！”一聲凄厲的嘶吼，從被告席上傳來。

楊信，那個之前已經癱軟如泥的男人，此刻突然像被注入了興奮劑，猛地站了起來，狀若瘋狂。

“我……我之前說的都不是真的！我被騙了！！”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公訴席上的姜若楠。

“殺人的是馬強！是他自作主張打死了李浩！收黑錢的是賀東來！所有事都是他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他們架空的！我才是受害者！”

這突如其來的一百八十度翻供，讓整個法庭瞬間炸鍋。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他旁邊的總教官馬強也跟著跳了起來，指著賀東來的鼻子破口大罵：

“放你娘的屁！楊信！明明是你指使我干的！還有你，賀東來！要不是你收了錢在背后撐腰，我們敢這么干嗎？”

已經崩潰過一次的賀東來，此刻徹底瘋了，不顧法警的阻攔，咆哮著：“你們兩個瘋狗！想拉我墊背？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法庭之上，一片混亂。

辱罵聲，嘶吼聲，夾雜著旁聽席的驚呼，亂成了一鍋粥。

那個新來的本地律師，臉上非但沒有慌亂，反而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識的得意。他清了清嗓子，舉起手，試圖將這盆臟水，引向他想要的方向。

“審判長！鑒于我的當事人與其他被告出現嚴重分歧，互相指證，我認為，這充分說明了，所謂的犯罪根本不成立！我請求法庭重新審視對本案的定性！”

蘇青禾和公訴席上的姜若楠都有些措手不及。

她們預想過對方會抵死不認，卻沒想過他們會用這種“狗咬狗”的方式，來撕裂已經形成的證據鏈，試圖從“主犯”變成“從犯”，甚至是“不知情的受害者”。

“肅靜！！”

審判長張義的法槌連敲幾下，另外幾名法警連忙上去配合原座椅邊上的法警，才勉強將三個狀若瘋癲的被告按回坐位。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唯有張偉，依舊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雙手抱在胸前，臉上甚至還掛著一絲看戲的表情。

他眼中，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見的金色細線，悄無聲息地從楊信的上衣口袋里延伸出來。

【天眼追蹤】。

每日刷新的技能，正好用在這最后的舞臺上。

那道金色細線在空中交織，最終，在他的腦海里，構成了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紙條的虛影。

上面的字跡，龍飛鳳舞，卻異常清晰。

‘咬死賀東來，可保一命。——劉’

原來如此，這根本不是什么狗急跳墻，而是一場拙劣的、被人遙控指揮的表演。

劉毅，還真是個負責任的好律師啊，人都跑了，還不忘留下最后的錦囊妙計。

張偉嘴角的弧度，越發玩味了，他緩緩站起身，在全場目光的注視下，不急不緩地開口。

“審判長，我請求發言。”

“準許。”

“我懷疑，被告人楊信，在休庭期間，與外界進行了非法串供。”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

那個本地律師臉色一變，立刻反駁：“你……你血口噴人！有什么證據？”

“證據？”張偉輕笑一聲，“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他直視審判長：“我請求，當庭對被告人楊信，進行人身搜查。”

審判長張義眉頭緊鎖，看了看篤定的張偉，又看了看眼神開始慌亂的楊信，最終一敲法槌。

“準許！”

邊上的兩名法警立刻上前。

“不！你們不能這樣！這是違法的！”楊信瘋狂地掙扎，但被法警牢牢地控制住。

其中一名法警，在楊信驚恐的掙扎中，從他上衣的內側口袋里，掏出了一張被捏得緊緊的紙團。

……

與此同時。

萬米高空之上，一架飛往京城的航班頭等艙內。

劉毅優雅地晃動著杯中的香檳，看著平板電腦上被彈幕徹底淹沒的直播畫面。

后面的內容，他已經沒興趣看了，關掉了直播。

他已經做了他作為辯護律師，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那張紙條，是他最后的服務，也是他為天衡律所，為自己這塊“不敗金身”招牌，做的最后一次風險切割。

至于楊信是死是活，是無期還是死緩，已經與他再無關系。

他劉毅，只是輸給了當事人的愚蠢和隱瞞，而非訴訟本身。

回到京城，有的是辦法將這次的“敗績”包裝成一次無奈的、非戰之罪的撤退。

天衡的聲譽，必須保住。

……

晉陽中院，審判庭內。

那張從楊信身上搜出來的紙條，被書記員小心翼翼地展開，通過投影，清晰地展示在了法庭的大屏幕上。

‘咬死賀東來，可保一命。——劉’

那熟悉的筆跡，那狂傲的字鋒，與之前劉毅提交的委托文件上的簽名，如出一轍！

真相大白！

所謂的當庭翻供，所謂的狗咬狗，根本就不是一場突發的鬧劇！

而是一場被精心策劃的、最后的掙扎！

那個新來的本地律師，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呆呆地看著大屏幕上的那行字，整個人都傻了。

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能輕易地撿到這個案子。

他媽的，他就是被拉來頂雷的！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直播間里，在短暫的停滯后，爆發出了山崩海嘯般的嘲諷。

【我操！神級反轉！原來是劉大狀在場外遙控指揮啊！】

【這操作也太騷了吧？人跑了，劇本留下了？這是最后的波紋了？】

【張律師是怎么知道他身上有紙條的？這簡直是開了上帝視角啊！我愿稱之為：預判了你的預判的預判！】

【那個新來的律師，表情笑死我了，一臉懵逼，估計現在還在想，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啊！】

張偉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那位已經徹底石化的本地律師身上，臉上露出一抹近乎憐憫的表情。

“現在，你還覺得他們是內部矛盾嗎？”

“不。”

“他們只是在忠實地執行……前任律師的最后一條指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