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泰錢莊的廂房里，針對通惠銀行的幾個錢莊掌柜圍在一起，所有人都在看著趙德漢，最邊上的急性子的張掌柜磕了磕煙灰，嗓門急切說：

“趙掌柜，你說的那法子，真能把通惠銀行搞垮？”

趙德漢喝了口熱茶道：

“怎么不能？咱們先這么辦——每家錢莊出點錢，讓自家賬房去通惠存款，每家存個三五萬兩，等他們把這些錢貸出去，咱們再動手。”

“到時候就說有急事，要把貸出去的錢取出來，然后我們再安排伙計們裝作普通儲戶，帶著街坊鄰居去擠兌。”

張掌柜認可的點頭：“通惠銀行最近擴張快，怕是沒空細查存款來源，咱們就鉆這個空子。”

“如果這時候外頭傳出通惠銀行沒錢了的閑話，你說那些跟風的怎么辦？”

旁邊的王掌柜聞言激動地拍了下桌子：“就這么干！之前通惠搶咱們的存款客戶，這次正好把場子找回來。”

其他人沒再多說，當場就分工——你負責安排存錢，我負責組織擠兌，他負責在外頭傳閑話，沒半個時辰就定好了章程。

李崇武知道了事情經過，才突然反應過來：難怪之前通惠的存款月和貸款業務很紅火，原來一半是這些同行故意搞的鬼。

此時銀行門口早亂成一團，幾十號人圍著柜臺吵，有的拍桌子喊“快給錢”，有的扒著窗戶往里看。

高瀚此時正在艱難的維持著，就在他思考著，要不要臨時關門的時候，好在李崇武終于到了。

高瀚趕緊擠過人群迎來，聲音都發顫：

“東家，我大意了，新泰他們錢莊用假名存的錢，我們以為是散客，貸出去才發現是陷阱。”

看外邊情況不好，李崇武拉著他往里走：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解決當下困境要緊。我們至少需要多少銀子才能解決擠兌？”

高瀚咽了口唾沫，掰著手指頭算：

“最少得50萬兩，能穩住場面；要是有100萬兩，咱們不光能把錢兌給儲戶，還能趁機宣傳一波，讓大家知道通惠有錢，反而能漲名聲。”

李崇武愣了下：“我之前投的100萬兩，全兌出去了？”

“不是兌出去，是貸出去了，”高瀚趕緊解釋，

“上個月蘇州有家絲綢廠要擴廠，貸了30萬；上海的機器廠買設備，又貸了25萬；還有幾家小商戶，零零總總加起來，差不多把100萬花光了。

“本來按平時的存款，應付日常兌換沒問題，誰知道新泰那些錢莊，先存錢讓咱們放貸，現在又帶著人來擠兌，外頭吵著要取錢的，一大半是他們安排的托兒。”

李崇武走到窗邊，看著外面越聚越多的人，心急的想：要是再拖下去，通惠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銀票：為了去印度做貿易，他之前把手里的現金全換成了生絲、瓷器等物品，現在上海這邊所有廠子的現金流加起來，也就20萬兩，遠遠不夠。

“你先想辦法拖時間，”李崇武轉身對高瀚說，“就說‘銀子在運過來的路上’，讓大家等一等，別讓場面失控。我去匯豐銀行借點錢。”

高瀚趕緊點頭：“我知道了，東家您快去快回，再晚就真的撐不住了。”

李崇武將揣著僅有的20萬兩銀票，給了高瀚后，往匯豐銀行跑。

匯豐的查理聽李崇武說完來意，手指敲著桌面直截了當：

“武，借錢可以，但需要賣給我們通惠銀行八成的股份，而且以后由匯豐說了算。”

李崇武心里罵了句：狗洋鬼子趁火打劫。雖然氣的想起身離去，但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壓著氣說：

“股份的事我得考慮下，能不能先借50萬兩，利息我按最高的算？”

查理搖了搖頭：

“你現在是急著用錢，但我們冒的風險也大，除了我別人不會救你的。”

接著李崇武嘗試將一直沒抵押過的燒堿廠抵押。按照盈利燒堿廠最少估值100萬兩，可是查理依然趁火打劫：

“武，你要么給銀行的股份，要么用燒堿廠抵押再讓我們入51%的股份，不然免談。”

李崇武一聽就火了，51%的股份，相當于把燒堿廠給了匯豐，他怎么可能同意？但他也沒別的辦法，只能站起來：

“我再想想，明天給你答復。”說完，轉身就走，出門的時候，差點撞到門口的服務生。

走出匯豐大門，他越想越窩火——這陣子在上海的產業，就沒一件順心事。

先說火柴廠，去年還好好的，今年突然冒出來五六家本地火柴廠，洋人的火柴也開始降價搶市場。

以前一盒火柴賣2文錢，現在洋人的降到1文5，本地廠子更狠，直接賣1文2。

李崇武沒辦法，只能讓人把火柴往內陸運，漢口那邊沒這么多競爭，暫時能撐住，但洋人的火柴要是跟著往內陸走，早晚還是得陷入價格戰。

再看紡織廠，雖然今年利潤也還不錯，不過這段時間也冒出來很多不利的消息：

先是一些工廠管理層被挖，接著還有人試圖放火，好在最后都平安的解決了。

也就燒堿廠因為手里有套獨家的提純技術，別人學不會。這才讓市場變動不大，價格也能穩住，每月還能賺個十幾萬兩，算是最穩定的項目。

李崇武沒辦法，只能考慮其他外國銀行。

其實日本的胃口雖然大，但是越是危險時刻，他越愛賭博進行貸款，就是代價大了些。可是當下日本和美國銀行還沒有進軍上海。李崇武只能考慮德國的德華銀行。

通過托馬斯的聯系，李崇武見到了德華銀行的上海經理卡爾。

卡爾也知道了當下李崇武的困境，他居然也想要趁火打劫。

李崇武沒好氣道：“難怪你們總也比不過英國的銀行。作為朋友我是信任你才來選擇你們銀行貸款，你卻想趁火打劫。”

李崇武知道，在德華銀行估計也很難拿到信譽貸款，所以他決定拼手一搏：

“卡爾，我需你現在借我100萬兩。我的燒堿工廠可以抵押給你。”

李崇武看到卡爾不滿足的貪婪表情，氣憤不已，但想到自家銀行的處境他只能在這里委曲求全。

就在等待卡爾回復的時候，突然李三派人傳來了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