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隱將“刑司·七”玉牌握在掌心,石橋上的黑袍長老斷臂墜地,蛇紋刺青如活物般鉆入地縫。他沒有追擊,只將玉牌翻轉,背面刻痕在微光下顯出一道暗槽——與觀刑司密室通行令完全吻合。
“走。”他低聲道,聲音未帶一絲起伏。
蕭晚扶著陳礫肩頭站穩,命格紋尚在緩慢流轉,耳垂青絲微微顫動。陳礫喘息未定,手中半枚銅錢已被汗水浸透,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三人不再言語,沿著石橋向出口疾行。
通道盡頭是一道青銅門,門縫滲出暗紅微光。江隱貼門而立,左臂黑印忽地一縮,皮膚下似有寒流掠過。他將玉牌插入門側凹槽,機關輕響,門縫開啟。
密室內無燈,唯有中央一座三足青銅鼎靜靜燃燒。鼎身刻滿扭曲銘文,火焰非赤非藍,呈灰白色,翻涌時發出低沉嗡鳴。鼎口上方懸著一道透明靈網,網中困著一名外門弟子,四肢被鎖鏈貫穿,魂魄正被一寸寸抽離,化作流光注入鼎腹。
江隱眼神一凝。
他認得那人——昨夜還在外門值夜的雜役,曾因靈力不足打翻藥爐,被執事罰跪三日。此刻其雙目空洞,口唇微動,卻發不出聲。
“子時獻祭?!苯[低聲說,目光掃過鼎底刻紋,“每日一人,從未間斷。”
蕭晚向前一步,命格紋忽然自主跳動,耳垂青絲無風自動。她抬手觸向鼎身,指尖剛碰上青銅,鼎面驟然浮現六芒星陣,與她額間紋路同頻閃爍。
黑印猛地一震,江隱左臂劇痛,鱗紋瞬間爬至肩頭。他反手扣住蕭晚手腕,將她拽回。
“別碰?!彼f。
蕭晚皺眉:“鼎內靈網……和我命格同源。”
“所以不能碰?!苯[盯著鼎火,“它在認你?!?
陳礫跛行至鼎側,從懷中取出一枚完好的銅錢,咬破指尖,血滴其上。他將銅錢貼于鼎文一處,閉目凝神。片刻后,他喉頭一滾,聲音發緊:“嫁接九魂,唯存一真……鼎中祭品,皆為命格移植失敗者。”
江隱瞳孔微縮。
“什么意思?”蕭晚問。
陳礫睜開眼,左眼罩下滲出血絲:“云岫門用活嬰試‘命格嫁接術’,取九人命格熔于一人,其余八人皆成廢體,死后魂魄投入此鼎,滋養成功者?!?
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而你是唯一活下來的?!?
蕭晚呼吸一滯。
江隱已抬手按住黑印,指縫間滲出黑血。他盯著鼎火,聲音冷得像刀:“繼續。”
陳礫顫抖著手,將銅錢移至另一段銘文。血痕在銅面蔓延,竟凝成一個“晚”字,隨即自燃成灰。
“銘文有反噬?!彼а?,“但它指明了……你不是天生命格織者。你是被造出來的?!?
蕭晚后退半步,靠住石壁。
江隱卻已轉身,刀柄在掌中轉了一圈。他走向鼎前守衛——兩名觀刑司弟子,面無表情,雙眼泛著淡淡蛇紋。
他沒有廢話,暗燼出鞘,刀鋒掠過左側守衛咽喉。那人頭顱微偏,未倒,反手抓來。江隱左臂黑印轟然震動,五指扣住其腕,直接奪魄。
殘魄入體,溯魂閃現——畫面中,執事將一名女嬰放入鼎中,命格剝離,其余八具嬰尸在三日內盡數暴斃。唯有一具,額間六芒星紋未滅,被謝無塵親手抱走。
江隱松手,守衛倒地化為青銅碎屑。
第二名守衛撲來,他再斬,奪魄。
溯魂再現——女嬰被植入新命格,蕭晚幼年記憶被層層覆蓋。她曾無數次夢到火光與哭喊,卻被當作心魔壓制。
江隱喘息,左臂黑血不斷滲出。連續奪魄,黑印已泛起暗紅,意識邊緣開始模糊。
“還差一個。”他說。
第三名守衛從暗處沖出,江隱躍身迎上,刀斬其肩,五指插入胸膛。
殘魄涌入,識海炸開最后一幕——女嬰在鼎中睜眼,命格紋成型瞬間,鼎身六芒星陣大亮,一道低語響起:“她不該活下來?!?
畫面消散。
江隱單膝跪地,刀尖撐地,喉頭涌上腥甜。黑印滾燙,像要燒穿皮肉。他咬牙,強行壓下暴動。
蕭晚站在原地,臉色蒼白。她抬手撫上耳垂,青絲微顫,仿佛在確認自己是否真實。
“所以……我不是我?”她問。
江隱抬頭,血從嘴角滑落:“你是蕭晚。他們造你,但沒掌控你?!?
話音未落,密室大門轟然閉合。
地面震動,鼎火暴漲。靈網中那名弟子魂魄徹底消散,灰燼落入鼎腹?;鹧骟E然轉為深青,鼎身銘文逐道亮起,匯聚成環。
一道人影從火中走出。
正是石橋上的長老,右臂完好如初,蛇紋刺青在皮膚下游走,像活蛇纏繞。他手中握著一柄青銅匕首,刀身刻滿微型命格紋,直指蕭晚。
“容器歸位。”他說。
江隱橫身擋在蕭晚前,暗燼橫于胸前。黑印在左臂暴跳,紅光已透出皮肉。
長老冷笑,匕首揮出,一道青光直取蕭晚心口。
江隱側身,左臂迎上。匕首刺入血肉,黑印瞬間反震,將青光震散。他反手一斬,刀鋒掠過長老右臂。
骨肉斷裂聲清晰可聞。
長老悶哼,斷臂墜地,匕首脫手。他未退,反而后躍一步,左手結印,斷臂竟在半空扭曲,化作一條蛇形鐵鏈,直撲蕭晚面門。
陳礫擲出最后銅錢,擊中鐵鏈中段。銅錢崩裂,鐵鏈偏移,擦過蕭晚耳際,釘入石壁。
江隱已欺身而上,暗燼直刺長老心口。長老抬手格擋,袖中滑出一枚玉戒——二十八枚靈魄戒指之一。
戒指觸地,地面驟然浮現出一道小型封印陣,將江隱困于其中。
“謝無塵的容器,不該由你守護。”長老嘶聲道。
江隱冷笑,左臂黑印猛然膨脹,紅光沖破皮膚。他咬破舌尖,以痛壓狂,一刀劈下,陣紋崩裂。
長老瞳孔一縮,轉身欲逃。
江隱躍起,暗燼貫穿其后背,五指插入脊椎,強行奪魄。
溯魂閃現——謝無塵立于鼎前,手持匕首,對長老低語:“取回我的容器,命格嫁接術,本為封印之用?!?
畫面斷。
長老身軀化為碎屑,唯余斷臂落在地面,蛇紋刺青蠕動不息,緩緩爬向蕭晚。
江隱落地,單膝跪地,刀尖插入石縫穩住身形。黑印紅光未退,左臂血肉模糊,黑血混著金絲不斷滴落。
蕭晚盯著那條爬行的刺青,抬手,命格線凝成細刃,斬向地面。
刺青斷裂,化為灰燼。
她轉身,看向江隱:“接下來,去哪?”
江隱抬頭,血糊住半邊臉,眼神卻清醒。
“鼎底有字。”他說,“還沒讀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