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木門還在微微晃動，壯漢連滾帶爬逃走時帶起的塵土在月光中浮沉。夏天扶著墻根緩了許久，才勉強直起身子。右臂依舊發麻，剛才硬接那一拳的掌心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但皮膚下流淌的暖流正一點點撫平淤傷——這便是《逆武破道金剛訣》的玄妙之處，不以靈力滋養經脈，只憑肉身承受的沖擊淬煉防御，在這個充斥著斗氣與元素的世界，這般純粹的煉體之法顯得格格不入。

他走到門口望了眼鎮外的黑暗。森林邊緣的樹影里，那雙幽綠的眼睛似乎還在閃爍，像兩盞懸在枝頭的鬼火。

“看來今晚睡不安穩了。”夏天摸了摸腰間，原主的破布兜里只有半塊發硬的麥餅。他將麥餅塞進嘴里慢慢咀嚼，粗糙的麩皮剌得喉嚨生疼，卻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當務之急是搞清楚三件事：勇者認證的具體規則、魔獸森林的危險等級，以及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究竟是怎樣的。而鎮上唯一能打探消息的地方，便是那家掛著歪扭酒杯木牌的酒館。

黎明前的薄霧像紗巾裹住整個小鎮，木屋的煙囪里升起寥寥幾縷炊煙。夏天沿著主街走向酒館時，撞見幾個扛著鋤頭的農夫。他們看到他的瞬間都僵住了，鋤頭上的泥塊“啪嗒”掉在地上，眼神里混雜著恐懼與好奇。

“就是他……昨晚把布魯諾打跑了？”有人壓低聲音竊竊私語。

“聽說布魯諾練過幾年粗淺斗氣，拳頭能砸碎青石碾子，這小子怎么沒事？”

夏天目不斜視地走過。他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背上，但經歷過修仙界尸山血海的人，豈會在意凡夫俗子的窺探？

酒館的木門虛掩著，推開門時黃銅門環碰撞的“叮鈴”聲驚飛了梁上的麻雀。吧臺后的中年女人抬起頭，她眼角有顆朱砂痣，圍裙上沾著經年累月的酒漬，正是昨晚那個認出他的老板娘。

“要麥酒還是淡啤？”女人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手里擦杯子的動作卻沒停。她名叫伊莎貝拉，是這家酒館的主人。

“我要情報。”夏天在吧臺前坐下，木凳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關于勇者認證和魔獸森林。”

伊莎貝拉擦杯子的手頓了頓，抬眼打量他。晨光透過窗欞斜斜切進來，照亮少年脖頸上未褪盡的淤青，卻映得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她忽然笑了，朱砂痣在眼角跳了跳：“情報可貴得很。你用什么換？”

夏天摸出懷里唯一值錢的東西——那是原主從狼窩里逃出來時，攥在手里的半枚生銹的鐵牌，上面刻著模糊的“軍”字。

伊莎貝拉的眼神變了。她捏著鐵牌邊緣摩挲片刻，突然將一杯琥珀色的麥酒推過來：“這杯算我送的。”

酒液里浮著細小的泡沫，散發著大麥的焦香。夏天抿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流進胃里。

“勇者認證是三個月后的事，在西境軍區的黑巖城舉辦。”伊莎貝拉倚著吧臺，聲音壓得很低，“說是認證，其實是征兵。最近魔獸森林的邊界線一直在擴張，上個月有個男爵領整個被啃成了白骨堆，國王亞歷克斯急著補充人手。”

夏天的手指在吧臺木紋上輕輕敲擊：“魔獸很強？”

“分等級。”伊莎貝拉伸出三根手指，“一階啃莊稼，二階拆房子，三階……”她頓了頓，往窗外瞥了眼，“三階能踏平半個鎮子。據說森林深處還有更高階的，吐息能燒穿鐵甲，利爪能劈開城墻。”

這描述讓夏天想起前世見過的妖獸，只是這個世界的劃分似乎更簡單粗暴。他追問：“那這個世界的人靠什么對付它們？魔法？斗氣？”

“都有。”伊莎貝拉從吧臺底下摸出個布滿劃痕的錫罐，倒出兩顆深褐色的藥丸，“騎士練斗氣，法師玩元素，這是咱們這個世界的主流力量。至于煉體者……”她搖了搖頭，指了指夏天的手掌，“早就成了傳說，據說幾百年前還有人不借助斗氣和元素，單憑肉身對抗魔獸，可現在……”她嘆了口氣，“沒人愿意走那條難走的路了，沒藥水撐著，三階魔獸的利爪就能把人撕成布條。”

錫罐里的藥丸散發著刺鼻的草藥味。夏天捏起一顆放在鼻尖聞了聞，藥丸里混著某種獸骨粉末，能勉強加速傷口愈合——比起修仙界的療傷丹，這東西簡直粗制濫造。

“這藥怎么賣？”

“一顆能讓你在鬼門關前多喘口氣。”伊莎貝拉把錫罐推過來，“不過我勸你別打魔獸森林的主意。昨晚你在石屋鬧出那么大動靜，估計已經把森林邊緣的‘灰牙’引來了。”

夏天心頭一凜：“灰牙？”

“一群一階狼魔獸，領頭的那頭是二階，左耳朵缺了半塊。”伊莎貝拉用抹布擦著吧臺的裂縫，“它們記仇得很，原主就是被它們抓傷的。你現在去森林，等于給它們送早餐。”

正午的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織成光斑，夏天蹲在森林邊緣的灌木叢里，手里攥著塊磨尖的青石片。

他沒聽伊莎貝拉的勸告。《逆武破道金剛訣》需要持續的沖擊才能提升防御，而灰牙狼群正好是絕佳的“煉體樁”。更何況他需要錢——買療傷藥，買食物，買前往黑巖城的通行證。在這個人人修煉斗氣或元素的世界，他這獨一份的煉體之法，必須盡快變強才能站穩腳跟。

“嗷嗚——”

一聲狼嚎從密林深處傳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夏天握緊青石片，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他能聽到雜亂的蹄聲從三個方向逼近，粗重的喘息聲里混著唾液滴落的“吧嗒”聲。

六頭灰色巨狼呈扇形包抄過來，每頭都有小牛犢那么大，獠牙上掛著暗黃色的涎水。左前方那頭狼的左耳缺了半塊，正是伊莎貝拉說的二階頭領，它的眼睛比其他狼更亮，瞳孔里映著夏天的影子。

夏天稍松了口氣。他故意將左臂露出衣袖，那里的皮膚因為功法運轉而泛著淡金色——這是在引誘狼群攻擊。

灰牙頭領低伏下身子，后腿在地上刨出兩道淺溝。隨著它喉嚨里發出一聲低吼，兩頭狼從左右兩側同時撲來，利爪帶著腥風抓向夏天的肩膀。

夏天沒有躲閃。他能感覺到丹田處的金色紋路開始發燙，皮膚下的肌肉纖維像弓弦般繃緊。在這個充斥著斗氣與元素的世界，他的煉體之軀正迎來第一次真正的考驗。

“噗！”

狼爪落在肩膀上的瞬間，夏天聽到清晰的“咔嚓”聲——不是自己的骨頭斷了，而是狼爪的爪尖在撞擊中碎裂。兩頭狼發出痛嚎，落地時踉蹌了幾步，前腿微微顫抖。

【防御+ 0.2】

【當前防御：6.6】

夏天抓住這個空檔，猛地矮身，用肩膀撞向左側那頭狼的肚子。這具身體的力量雖然普通，但在前世戰斗本能的加持下，每一分力氣都用得恰到好處。

“嗷！”

狼發出一聲短促的哀嚎，被撞得橫飛出去，撞在樹干上暈了過去。

灰牙頭領的眼神變得兇狠。它猛地竄起，比其他狼高出半個頭的身軀帶著風壓撲來，鋒利的獠牙直取夏天的喉嚨——這是二階魔獸的速度，比剛才的狼快了將近一倍。

夏天瞳孔驟縮，側身翻滾的同時，用青石片狠狠劃向狼腹。

“嗤啦！”

石片在狼腹上劃出一道血口，深褐色的血液噴濺出來。但狼頭領的獠牙還是擦過夏天的脖頸，帶起一串血珠。

【防御+ 0.5】

【當前防御：7.1】

脖頸處傳來火辣辣的疼，但傷口并不深。夏天摸了把脖子上的血，突然笑了——這痛感，這力量碰撞的實感，比修仙界那些花哨的法術真實多了。在這個世界，他的煉體之路或許孤獨，卻充滿了力量的質感。

他扔掉青石片，赤手空拳迎向剩下的四頭狼。每一次被狼爪擊中，每一次被狼嚎震得耳膜發疼，都能感覺到體內的金色紋路更亮一分。防御數值在緩慢而堅定地上漲，皮膚變得越來越堅韌，到后來狼爪落在他背上，只能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

【防御+ 0.3】

【防御+ 0.4】

【當前防御：8.2】

灰牙頭領看著同伴一個個倒下，眼里第一次露出畏懼。它虛晃一招，轉身就想逃進密林。

夏天怎會放過它？他追上去縱身一躍，騎在狼頭領的背上，雙拳像擂鼓般砸向狼頭。每一拳都帶著前世積累的發力技巧，雖然力量普通，卻精準地落在狼頭領的太陽穴上。

“嘭！嘭！嘭！”

狼頭領發出絕望的哀嚎，四肢胡亂掙扎，卻怎么也甩不掉背上的“怪物”。當夏天的拳頭第十三次落下時，它的動作突然僵住，龐大的身軀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防御+ 0.7】

【當前防御：8.9】

夏天喘著粗氣從狼尸上爬起來，渾身沾滿了狼血和泥土。脖頸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皮膚上的劃痕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這是防御提升帶來的附加效果，雖然微弱，卻足以在關鍵時刻保命。在這個魔法與斗氣橫行的世界，他這具煉體之軀，正用最原始的方式證明著自己的價值。

他剝下狼頭領的皮毛，又割下六顆狼爪。伊莎貝拉說過，二階魔獸的皮毛能賣半個金幣，狼爪可以給鐵匠鋪當材料。這些東西足夠他換十顆療傷藥，還能剩些錢買張去黑巖城的馬車票。

當夏天扛著狼皮走出森林時，夕陽正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鎮口的農夫們看到他肩頭的狼皮，手里的農具“哐當”掉了一地，再也沒人敢竊竊私語。他們無法理解，一個沒有斗氣波動的少年，怎么能獨自戰勝灰牙狼群。

而在森林深處，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古樹后面，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影靜靜站著。兜帽下露出的半張臉蒼白如紙，手指上戴著枚鑲嵌著血色寶石的戒指，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夏天遠去的背影。他名叫馬庫斯，是個神秘的情報販子，指尖縈繞著淡淡的元素波動。

“沒有斗氣，也沒有元素加持……”馬庫斯的聲音像蛇吐信般嘶嘶作響，“難道是傳說中的煉體者？把他的資料送到黑巖城，我要知道他的所有底細。”

樹影晃動，一個穿著皮甲的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單膝跪地領命，他身上隱隱有斗氣流轉。

當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時，夏天已經走到了酒館門口。他推開木門，伊莎貝拉正用一根鐵釬翻動著烤架上的狼肉，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發出“滋滋”的聲響。

“看來你沒給灰牙當早餐。”伊莎貝拉拋過來一個錫罐，“這是十顆療傷藥，剩下的錢我記在賬上。真沒想到，你還真有點煉體者的樣子。”

夏天接住錫罐，突然注意到吧臺后面多了個陌生的木盒，盒子上刻著和他那半枚鐵牌相同的“軍”字。

“這盒子是誰的？”

伊莎貝拉翻動鐵釬的手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昨天來的那個銀甲騎士留下的。他是王國騎士團的，一身斗氣修為可不低。他說如果你能活著從森林回來，就把這個交給你。”

木盒里鋪著暗紅色的絨布，上面放著張泛黃的羊皮紙，畫著從邊陲小鎮到黑巖城的路線圖。地圖角落用朱砂寫著一行小字：

“三月后黑巖城，勇者認證的擂臺上，我等著你。——拜倫”

夏天握著地圖，心中清楚，三個月后的黑巖城，那些修煉斗氣與元素的強者，將會為他這獨行者的煉體之路，帶來更嚴峻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