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別慌。”

姜林推開槍口，將手中的脊蠱隨意往地上一扔，手杖頓地，發出一聲脆響。

手杖與地面接觸處迅速形成一個藍色透明光罩，脊蠱在里面吱哇亂叫，撞擊光罩卻無法突破。

“你……抓脊蠱干嘛？怎么抓到？”飛雪忌憚地往后挪動身體。

研究所的嘉莉博士長期讓獵荒者幫忙采集生態樣本，但很難有所收獲。

死的脊蠱樣本倒是有，但抓到活的是沒遇見過。

這東西太危險了，群居，散發的猩紅素致幻，還會寄生人體。

獵荒者執行任務見到脊蠱，都是直接一槍打死。

如果沒能打死，就輪到獵荒者死。

哪怕看樣子脊蠱無法逃脫，猩紅素也擴散不出來，飛雪還是選擇盡量遠離這玩意兒。

“你重傷未愈，昏迷了兩天，這個給你補身體。”姜林提起脊蠱，眼角帶狹促，“一看這形狀，就知道是大補之物。可惜沒有酒，不然用酒泡更好啊。”

“？”

“脊蠱泡酒補身體？”飛雪無語極了。

“真的啊，我都喂你吃了好幾只了，不信你看。”姜林指著堆放在角落干癟的脊蠱尸體，“帶你回來的時候你都快死了，沒有這東西，你以為你怎么恢復得這么快。”

飛雪扭頭一看，果然有數只猙獰的脊蠱尸體。

“你！”

她捂住面具破損后露出的光潔下巴和嘴唇，有點想吐。

在燈塔上，從沒聽說吃脊蠱能夠療傷。

看著她的反應，姜林被逗得哈哈大笑：“你不會怕了吧？”

在遺跡里鉆來鉆去，可悶壞他了，逗逗這個看似冰冷的小姑娘真有意思！

姜林大笑，飛雪也反應過來姜林在騙他。

“我不怕！”飛雪被氣得牙癢癢。

“好了，剛才叫你吃是開玩笑，但有利于身體恢復卻是真的。”姜林暢快大笑后正色道，“聽過生命源質吧？”

飛雪不言，只是微微點頭。

生命源質是人之根本，一旦被噬極獸吸走，人就會變成肉土，就會死。

雖然下地執行任務僅僅兩三年，但她目睹了很多戰友，在她面前變成肉土。

“知道就好。”

姜林笑笑，手杖又是一頓，困在光罩里的脊蠱頓時尖叫起來，身軀扭動翻滾，隨之百足收縮，藍色透明膠質從其身上析出。

“人身上有，脊蠱身上也有。準確地說，萬物均有生命源質。”

飛雪沒有說話，不是她不想，而是被駭得難以言表。

脊蠱已經死去，光罩消失，隨著姜林手杖的舉起，這股藍色透明膠質也慢慢升起，對準飛雪的面具。

飛雪先是感覺一股涼意，膠質似乎介于實體與虛幻之間，穿過面具，從她的額頭處融入她的身體。

“……”

良久，她睜開眼睛：“你到底是誰？”

“我叫姜林，我從肉土中蘇醒。”

一語激起千層浪，飛雪再次震驚。

地面仍有生存者這個事實已經令人不敢置信，但姜林說他從肉土中復活，這……

可姜林能從脊蠱中抽取源質，注入自己的身體，且確實有實質性的恢復作用。

這份手段，起碼憑借燈塔的技術手段無法做到。

飛雪感覺自己對這個世界和自己生活已久的家園產生了懷疑。

燈塔，真的是人類最后的家園嗎？

……

“你說你從肉土中復活，還能從噬極獸身上抽取生命源質，注入人的身體，那你能不能讓其他肉土也復活？”

飛雪環抱雙腿，面具上的光環緩慢旋轉。

姜林身份存疑，但這手段卻是聞所未聞，飛雪內心有些相信姜林是舊世界的科研者。

聞言，姜林沒有糾正她話語中“復活”和“蘇醒”的區別，只是搖搖頭回道：“不行，起碼我做不到。”

巴芝之所以能復活這具軀體，讓他的意識載入，是因為巴芝使用的是文明調查局的權限，比瑪娜這個造物主還要高半級。

而姜林只是個見習調查官，權限本來就比瑪娜這個正式工要低。

更何況他是意識降臨而非本體親至，那權限又得低上幾個層級。

瑪娜在創造這個世界時，借鑒了泛亞邦聯創世通用一型模版。

核心的東西是相通的，所以他才能勉強調用這個世界的生命源質，但只能做有限的操作。

當然，這些事情姜林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會跟飛雪說。

飛雪則有些失望：“哦。”

空氣安靜下來，姜林自顧自地把玩他的手杖，順便給巴芝點了個贊。

嘿，真不錯啊巴芝！

這根手杖材質特殊，功能眾多，有暴走增幅模塊，變形模塊，能量束縛模塊，還能當棍子掄噬極獸的腦袋。

巴芝得意回復：“多功能手杖，巴芝親手改造，拐帶良家婦女的最優選擇，回來記得還我（大拇指）。”

居然是這種目的嗎？姜林大汗。

巴芝你要干什麼！

飛雪安靜了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語氣有些磕絆地說道：“那你接下來的打算是什么？要不要……跟我回燈塔。”

她出了名的性格冷清，此時邀請姜林同回燈塔，確實是做了不少心理建設。

既有報答姜林救命之恩的意思，另一方面，也的確是因為姜林本人展現出巨大的價值。

她相信，只要姜林愿意跟她回去，燈塔肯定會予以重視。

姜林都逗笑了：“跟你回燈塔？燈塔能給我什么，一個……塵民的身份？”

“在燈塔，塵民的下場似乎不是很美妙啊。”

姜林是憑借獵荒者隊伍的對話拼湊出燈塔的大致情況，但僅從裝備和陣亡概率來看，塵民可太慘了。

飛雪頓時啞口無言，嘴角囁嚅后又說：“你救了我，我向你保證，獵荒者不會虧待你。況且，你的能力和身份……”

說到這里，她突然停止，思緒恍然。

她想起了嘉莉博士的實驗室和關于她的傳聞。

沉默片刻后，她搖頭說道：“你不能去燈塔，因為你是從肉土中復活……”

“然后？會被當成實驗素材切片？”姜林不以為意地接話。

飛雪無法接話，哪怕她口頭上不想承認，但心里卻明白，根據燈塔的價值判斷，大概是這樣的結果。

只要冠以對人類有利的理由，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

“你不能去，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在地面生存。”飛雪緩慢又堅定地說道。

她的腦海中，又閃過一個幼年時母親模糊的面容。

該死的光影會，該死的生命價值評估公式，該死的遠行。

“燈塔，并不值得你去。”

直面死亡，讓她對人生17年的經歷和燈塔的存在重新思考。

燈塔，并非人類最后的家園。

起碼不是她心目中最后的家園。

姜林看出她緊握拳頭，心潮涌動，思緒萬千，于是用輕松的話語打斷她。

“不，燈塔還是有價值的，我會去，但不是現在。”

“現在，你要是想的話，可以跟我去看一樣有意思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