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一角。

大約足足兩炷香的時間，藍煙兒來來回回跟林平安詳細地解釋了三遍。

林平安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所以，你是說開兒是自己走的？”

“是啊，我也不明白，可事實的確如此。”藍煙兒無奈地苦笑，若是知道是這般情況，她寧遠放掉那一伙袁家護院。

“我們到了田縣，才發現你兒子走了，我問了所有的船工，他們都說你兒子是跟另外兩人一起走的，那些船工，我都已經帶回了臨河。”

“你若不信，可以問他們……我藍煙兒對天發誓，若我有說半句謊話，天打五雷……不，讓我爹在九泉之下不得好死！盡受百般刑罰！”藍煙兒雙指朝天，對天發誓道。

林平安沉默。

事實上，藍煙兒把話講到這里，他已經不再懷疑。

牛蛋那小子，應當真是自己走的。

只是林平安想不明白，到底牛蛋為什么會走，或者說，會逃呢？

另外兩人不清楚藍氏的底細，以為藍煙兒殺了人就會滅口剩下的其他人，可牛蛋怎會不清楚？

林平安搞不懂林心開的想法，甚至說是完全不理解牛蛋做這件事情的意義在哪里……

突然之間，他猛地一愣。

林平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想起了前世的一件小事，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前世的時候，林平安為了跟同學一起開黑打游戲，又是跟家里說住同學家里，同學則用同樣的說辭騙了對方的家長，然后兩人一起跑到網吧里開黑。

結果對方家長又突然反悔，兩方一通氣，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兩方家長找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二天早上，哥們倆人定著兩個黑眼圈，一回到家，碰到了另外八個黑眼圈。

林平安當時就被老爹用鞭子抽了一頓，但林平安不服氣，對著老爹破口大罵。

老爹也生了氣，兩人互相問候父母。

終于，可能是問候祖宗問候的累了，老爹說了一句話，讓林平安記憶猶新。

“平安，咱家里就有兩臺電腦，你如果想玩，完全可以叫上同學一起在家里玩，或者你們開語音一起打，只要不太晚，我是不會反對的。我想不明白你這么騙父母的意義是什么？”

林平安記得自己也說了一句話，他說的是：“爸，你永遠不會懂！”

時光輪轉，穿越到異時空的自己，也已經為人父，還是四個孩子的父親。

直到此刻，他終于明白了老爹聽到自己那番話的苦澀。

“牛蛋，真的長大了。不！以后不能叫牛蛋了，得叫開兒了。”

林平安沉默數秒，看向藍煙兒道：“藍小姐，我想知道，開兒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藍煙兒看林平安的情緒有所緩和，這才緩緩道：“心開的事情，林叔，我很抱歉，你放心，這一趟船我讓蠻猜去跑，我會親自去找他。直到找到為止！”

說著，藍煙兒又從懷里拿出了一塊玉。

“這塊玉，是我爹的爹，也就是我爺爺留給我的。我爹說，那是我爺爺留給他唯一的遺物，我爹身死，也沒能給我留下什么。當時我才十歲，他給我留下的只有這塊玉?！?

藍煙兒把玉遞了出來，這是一塊玉菩薩，道：“都說男戴觀音，女戴佛。這塊玉菩薩我戴不了，也一直沒有戴?！?

“開兒弟弟雖是自己走的，但我負有九成九的責任，這塊玉你收著，就當是我對開兒弟弟的賠償?！彼{煙兒看向林平安，十分誠懇地道歉道：“林叔，對不起?！?

林平安看了一眼藍煙兒手中的玉菩薩，皺眉道：“我要你這玉作甚？”

“這玉里，有一卷絕學，是劍道絕學！”藍煙兒笑了笑，道：“你不是想要劍道絕學嗎？這個就當是我對開兒弟弟的補償了。”

“這是……”

“家傳的，這雖然是玉質，但沒有官方文印，只要玉在，絕學就在。”藍煙兒解釋了一句。

林平安看向藍煙兒手里的玉，沒有絲毫猶豫，很堅決地搖搖頭道：“我兒可不如劍道絕學值錢，而且，還是可以傳家的劍道絕學。這東西我不會收?！?

一部可以家傳的武道功法都是大族珍藏，何況是可以家傳的劍道絕學？

藍煙兒手中的東西，一玉可抵萬金！

“最重要的是，我兒的命，雖不如絕學值錢。但，在我眼中，絕學也永遠抵不了我的命。”林平安沒有接藍煙兒手里的玉，他站了起來，道：“麻煩藍小姐幫我找一找吧，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藍煙兒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林平安會拒絕，也沒想到林平安會提其他的條件。

“你說?！?

“你找到開兒后，幫我告訴他，臨河縣城南的小院，永遠都是他的家。等他累了的時候，我會一直等他回來?！?

林平安說完，扭頭離開。

藍煙兒愣在當場。

許久之后，突然莞爾一笑。

“林大叔，你也不是那么無情嘛。至少在你眼里，你的家人，比很多利益、算計、權威，都要重要！”

自從和林平安合作一來，藍煙兒一度以為林平安是個只講利益的人，甚至他可以把兒子拿出來當質子，但直到此刻，藍煙兒覺得自己好像認識了另外一個林平安。

這一塊玉菩薩里的東西，哪怕是讓那些大族放棄自家的子嗣，都絕對會有人愿意。

但偏偏只講利益的林平安，卻沒有收下這塊玉佩。

“喂，林叔?！彼{煙兒高聲喊了一聲。

林平安回頭，夕陽西下，晚間的紅霞，打落在林平安的側身上，林平安恰好轉身過來。

藍煙兒快步走到了林平安的跟前，將玉菩薩塞進林平安的手中：“這塊玉你先拿著吧，就當我借給你的，等我找到開兒弟弟再還給我?！?

林平安看著手中的玉菩薩，霞光照耀，玉色流轉。

藍煙兒道：“也不是給你的，給嬋兒妹妹的?！?

“好！那我就收下了。”

這一次，林平安沒有再拒絕。

林心蟬的劍道天賦的確需要這個，之前那一式刺進藍煙兒胸口的劍招，就是閨女自創的。

借和收，在他眼里，永遠是兩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