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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一博物館

法國國民議會在波爾多召開,一開始共和派領袖甘比大利用他在政府的權力,下令給法國各省,要求不能讓各地官員、前法蘭西帝國政府的官員參加選舉。因為這些拿破侖三世任命的高官,大多都是拿破侖三世的擁護者,同時在地方上頗有威望,很有可能選上議員,增強保皇派的實力。

這個命令引起了俾斯麥的抗議,如果讓甘比大操縱選舉,很可能選上來一個激進政府,然后否定停戰協議,雙方繼續開戰。

俾斯麥已經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最大的目標德意志帝國建立了,法國的戰略要地也割了,還得到了50億法郎賠款,現在他比誰都盼著法國人趕緊選出政府,接受協議,然后賠款。

由于俾斯麥的抗議,共和派口中的‘投降派’否決了甘比大的命令,甘比大憤而辭職。

之后各地選舉,選出了400個保皇黨議員,這些同時也是主合派。

共和派大敗,這時候法國輿論甚至開始反思,不怪普魯士不承認共和國政府,其他列強也都不承認共和國,原來是因為根本就沒人支持共和國啊。從程序上看,這個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是趁著第二帝國作戰失利,皇帝被俘引起的民憤,然后靠政變廢黜了第二帝國,從來沒有得到過國民議會的認可,本身就是非法的啊。

隨著甘比大的退出,這時候主合派也是保皇派控制了議會,保皇派的奧爾良派首領梯也爾同時贏得了26個省份的議員選舉,被國民議會順理成章的任命為法蘭西共和國行政權力首腦,授命跟普奧聯盟談判。

這時候俾斯麥提出了那個苛刻的要求,賠款60億法郎,割讓阿爾薩斯和洛林,還多了個阿爾及利亞。

聽到這個條件的時候,正在跟弗朗茨吃魯菜的茜茜公主很驚訝,認為這太苛刻了,一點都不體面,對俾斯麥表達了憤怒,認為這是個粗魯的人。

老貴族們長久優渥的生活,讓他們高高在上的表達著廉價的道德,他們從不考慮拿破侖當初比任何人更粗魯。

當初拿破侖攻打威尼斯的時候,收買了一個威尼斯政府的小人物,讓他偽造聲名,號召意大利人殺法國人,結果被拿破侖一次次搜刮的威尼斯人竟真的被鼓動起來,哪怕威尼斯政府公開辟謠說聲名是偽造的也沒用,群情激憤的意大利人紛紛拿起武器,他們沒有去找普通的法國人去攻擊,而是找了個最大的目標,攻擊了拿破侖的軍營,十幾個傷兵被殘殺。這件事讓拿破侖高興壞了,覺得不需要用利益交換威尼斯了,他可以直接摧毀它。

在威脅奧地利的時候,他甚至借著前幾次戰爭中攻陷過維也納的機會,偷偷盜刻了奧地利印鈔廠的模板,偷偷印刷了兩億奧地利盾紙幣,威脅奧地利如果不配合,他就放到市場上,徹底讓奧地利金融癱瘓。最后奧地利被迫送去了一個哈布斯堡的公主跟他聯姻。

可老貴族們在面對拿破侖如此沒底線的行為時,卻覺得拿破侖如此做是不對的,不能因為拿破侖粗魯就報復,那樣大家就都成了拿破侖了。后來法國徹底戰敗,拿破侖被流放,在梅特涅主持的維也納和會上,甚至做出了對法國不要賠款的寬大處理,認為這樣就可以不引起法國人的憤怒,但拿破侖三世復辟之后的情況所有人都看到了,奧地利被法國支持意大利奪走了威尼斯王國。

沒想到一而再的受到教訓,茜茜公主、普魯士王后這樣的老牌貴族,依然保有這么單純的道德。

“不對法國進行懲罰,如何對得起犧牲在前線的幾萬戰士。我們不能用他們的生命,作為我們慷慨高尚的籌碼。”

“可是——”

明顯茜茜公主是不服的。

弗朗茨不是拿破侖三世,不但不會聽老婆的,還一再對奧地利的談判代表表示,一切跟普魯士對等,普魯士賺多少,奧地利也要賺多少。

所以在和談中,奧地利同樣要求60億法郎賠償,只是沒有要求割地。

為什么普魯士比歷史上多要了個阿爾及利亞呢,弗朗茨有點想不明白,難道普魯士打算提前進入大海,這絕不是俾斯麥能做出來的事情。

“沒什么可是的。法國人在倫敦會議上是最后的機會。可惜他們自己不放心將共和國的命運交給英俄普奧等大國裁決,所以現在才得到了這樣的待遇。茜茜,你難道看不出來,從始至終法國都不信任我們嗎。面對這樣一個國家,你還覺得他不該遭受懲罰嗎?”

“我——我不懂。”

弗朗茨不由嘆了口氣。就有有太多不懂軍事,也不懂政治的人道主義者卻喜歡瞎參合,才讓軍事變得不純粹,才讓許多士兵白白犧牲。

法國也是有太多這樣的人瞎指揮,才有了現在的處境。

當然,這也是一種選擇。在倫敦,想盡辦法擠進會議不難,因為英國為此休會兩次專門等待法國代表,可法國人就是不去,仿佛根本不想參加任何國際會議一樣。

相比之下,當初拿破侖戰敗后,法國外交官塔列朗在維也納長袖善舞,主動交際,最后法國連一個字兒都沒賠。但是塔列朗給法國帶回去了一個國王。或許正是擔心這種事,法國才不想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列強,因為他們很清楚,英俄普奧肯定會給法國重新安排個皇帝。

共和派為了派系的利益也好,為了理想的實現也好,都愿意付出這100億法郎的成本來換取掌控法蘭西的權力。

可惜他們接受了苛刻的條約,幾周之后就丟掉了權力。

此時保皇派控制了國民議會,他們擁有了一個巨大的時機,一個直接宣布法蘭西第三共和國非法,贏過皇帝,恢復帝制。可這時候他們有個小心思,讓這個第三共和國承擔簽訂戰敗條約的責任,然后再一腳踢開它。結果這個算計,讓保皇派徹底失去了恢復帝制的機會。

梯也爾政府跟普奧的談判進行的很激烈,因為對方要價實在是太高了,60億法郎,還是雙份,這誰承擔得起。

在法國不肯讓步之際,奧地利駐巴黎軍隊突然展開了一場軍事行動。雖然在停戰協議中普奧軍隊獲得了進入巴黎的權力,可雙方一直沒有進入巴黎,而是駐扎在外圍要塞中,對巴黎形成包圍之勢。之所以不進巴黎,主要是避免刺激巴黎市民,又讓他們武裝起來,就得打巷戰了。

這次奧軍進入巴黎,對普魯士宣稱是給談判施壓,并要求普軍一起進入,但忙于應付談判的俾斯麥拒絕了。

誰能想到,這支萬人規模的奧軍,直奔盧浮宮而去,隨行的還有來自維也納、布拉格,甚至威尼斯的博物館的大量工作人員。

沒錯奧地利就是沖著盧浮宮收藏的大量藝術珍品去的。

弗朗茨可沒有舊貴族那么高尚虛假的道德,拿破侖搶的,弗朗茨搶不得?

拿破侖大軍橫掃歐洲,到處劫掠,拿破侖留下的信件中直言不諱“要讓巴黎成為新雅典,每個法國農民都該在盧浮宮接受美學教育。”

最終拿破侖成功讓歐洲三分之二的名作進入了盧浮宮地下倉庫。

拿破侖戰爭結束之后,反法同盟也沒能將全部藝術珍品帶回去。不是不想,因為各國組成了“藝術品追討聯盟”,派專業人士負責此事。可是法國官員極不配合,很雞賊的將其中最好的2000件藝術品藏了起來,混在法國藝術品庫中。這件事還被仔細認真的普魯士特使發現,指著一副德意志名畫家魯本斯的作品質問,此時法國官員還能厚顏無恥的表示“這不是真跡,只是本國畫家模仿的仿品”。

在法國的無賴操作下,大量各國藝術品最終沒能回到祖國,現在成了弗朗茨的戰利品。

法國人對文物的保護是在線的,即便戰爭期間,也沒人闖進博物館打砸搶燒,就沖這一點,法國人民的素質超過了一百年后的許多民族。或許當初拿破侖要讓法國農民在盧浮宮接受美學熏陶的美好愿望真的成功了。

不過現在法國人對文物管理的專業態度大大方便了奧地利,弗朗茨擔心士兵破壞,還專門抽調了幾家奧地利帝國博物館的幾乎全部人員,沒想到法國人已經打包好了,不是怕被搶走,而是擔心文物在戰爭中遭到破壞。他們將文物打包裝箱,甚至精細的編寫了名冊。

于是這批文物直接裝車,拉走,拉了整整三列火車皮才全部帶回了維也納。

包圍的巴黎,革命的圣地,這件事竟然很久之后才被曝光出來,但之后的藏品,已經被整理成一份‘拿破侖戰利品’文物,進入維也納博物館展覽,迎來了諸多批評和諷刺,但法國官方從來沒有提起討回,因為這批文物已經被打成拿破侖搶掠的名聲了,怎么討要?其中自然也有一批不是拿破侖搶劫的文物,但那些是不會展出的。至于法國到底丟失了多少珍貴文物,也因為名冊丟失,無法追溯,算是這場浩劫終于反噬到了法國身上。

這批文物,讓維也納博物館成為了歐洲也是世界第一大博物館,很長一段時間,支撐了維也納的文化地位和影響力。

這是后話,此時所有人關注的還是談判。

在俾斯麥不容商議的態度下,梯也爾最終只是將60億法郎賠款談到了50億,但卻是雙份,總計100億。創造了目前為止,人類歷史上的戰爭賠款記錄。

此時即便是法國人自己,都覺得這是一份無法償還的清的賠款,這也是俾斯麥的目的,只要賠款不完,普軍就一直駐扎在法國。

梯也爾敢簽這份協議,是因為多次跟奧地利代表溝通過,奧地利的目的,并不是真正索要賠款,是愿意用其他形式代償的,比如法國的海外領地。

此時那些海外領地在梯也爾政府眼中,已經是負資產了,破產的法蘭西共和國根本無法維持殖民地的運轉。甚至無比渴望,主動提出用殖民地交換割讓給普魯士的領土,但俾斯麥一口回絕,表示對法國的海外殖民地沒有興趣,除了阿爾及利亞。

最終,梯也爾只能談成一份幾乎是任由普魯士宰割的條約。此時俾斯麥敢獅子大開口,就是因為倫敦會議結束了,法國失去了將普法問題交給國際仲裁的機會。同時巴黎這個籌碼已經抓在了普魯士手中,除非法國不想要巴黎了,否則就只能接受任何不平等的條約。

所以梯也爾心中,暫時不考慮給奧地利的賠款問題。只需要先應付普魯士,讓普魯士退兵。

這也是他奉命去談判之前,在國民議會上的態度。梯也爾當選后,立刻發表宣言,聲稱不論將來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憲法采取何種形式,他的政策是立即解放和重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他的發言得到國民議會批準,被稱為《波爾多公約》。

被準許不惜代價解放法蘭西,意味著提爾也擁有無限讓步的權力。最終帶著一份恥辱的草約回到議會,提交國民議會審議。

這份草約自然引發了國會激烈的爭議,共和派議員憤怒異常,尤其是來自被割讓土地上的阿爾薩斯和洛林議員,當場表示了抗議力場。

大文豪雨果,也發表了聲名“法國在有生力量未受損害的情況下,放棄兩省是自取其辱,而且一支外國軍隊在奮起反抗入侵者的全體人民面前是無能為力的。”

可惜的是,這種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發表的宣言是那么蒼白。正是有這些不切實際,飄在云端的大知識分子的影響,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才會那么魔幻。后來一戰的時候,法國政府將一大批文藝方面的學者直接送進戰壕,社會上才沒有那么多魔幻的聲音干擾。

盡管有雨果這種大文豪的發言,會議最終還是以546票對107票高票通過,《凡爾賽草約》得到法國國民議會批準后,梯也爾授命跟普奧代表談判進一步的正式合約。

阿爾薩斯和洛林議員集體退場,雨果和一批巴黎永遠也辭職抗議。

他們的行為,阻擋不了梯也爾的行動,反而使共和派在議會中的控制力進一步下降。更加沒人能制約梯也爾的和談,也就是他們口中的投降了。

不過《凡爾賽草約》依然不是一份真正的和平條約,真正的和平條約還得等到《凡爾賽草約》執行完畢,法國付清賠款,德國全部撤軍之后,雙方約定在中立國巴塞爾討論后續問題。

可是這時候法國已經等不起了,巴黎議員的退出,讓共和派和君主派對立直接分化成了巴黎和外省的對立。

在外省議員們眼中,巴黎已經是一個阻礙和平的釘子,不拔出巴黎這顆釘子,和平就永遠別想真正降臨,于是一個遷都議題開始在議會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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