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徹底領悟了常開的深意，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

他不再說話，只是端起那杯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沉默地喝了一口。

常開看出了他情緒里的那絲低落，畢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愛將，他放緩了語氣道：“小顧啊，下一輪的學科評比，也快要開始了。”

顧銘猛地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恍然：“校長，您......您籌劃這么多，是希望梁院士能在學科評比的時候，幫我們學校一把？”

常開卻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猜測：“梁老和學位中心的楚主任，關系確實很好。但是，小顧，你要明白，相比于沈妍一個學生的轉學，學科評比所牽扯到的利益范圍和深度，都要大太多了。”

他嘆了口氣，坦誠道：“很有可能，我們最后把沈妍放了出去，在別的事情上，卻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回報。當然，”常開話鋒一轉，“你們數學系這次問題應該不大，以你們這兩年的成果，保住一個A類學科，還是很有希望的。”

顧銘這下是徹底想不通了。既然大概率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那校長又何必費這么大周章，主動去做這個順水人情？他忍不住問道：“那您這......”

常開看著顧銘那副鉆進了牛角尖的樣子，意味深長地笑了。

“小顧啊，你要記住，”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輕輕點了點，“很多時候，我們做了一百件事，最后可能只有一兩件事會有回報。但是，為了抓住這有回報的一兩件，那一百件事，我們一件都不能少做。”

這番話，讓顧銘心中一震。

他有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常開看了看他的樣子，又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便端起了茶杯：“行了，今天就先到這里吧。你這兩天，找個時間跟沈妍同學說一下，就說我們兩個會去現場給隊伍加油鼓勁。但是，不要透露更多的事情，免得給她平添壓力，影響了到時候的發揮。”

“好的，校長。”顧銘點點頭，站起身準備離開。

“哦，對了，”常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還有件小事。我看了眼這次去帝都的名單，上面有個叫陳林的學生，備注里寫著是沈妍同學特別要求加上去的。這個陳林，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顧銘聞言，回答道：“這個我問過沈妍。她說，這個陳林同學幫她們的隊伍優化了核心的算法，對論文的貢獻很大，其實也應該算是隊伍的成員。但因為提交名單的時候已經過了截止日期，沒法再改了，所以就想通過這種方式，帶他一起去參加線下的交流會。”

“優化了算法？”常開的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他之前特地讓教務處那邊查了一下，“可我記得，這個陳林，是漢語言文學系的學生吧？這......”

顧銘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是啊，我一開始也覺得很奇怪。后來我想，有沒有可能，有一種別的解釋......”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常開先是一愣，隨即看著顧銘那副“我懂，但我不好意思說破”的表情，瞬間就領會了過來。

漢語言文學系的學生，給數學建模隊優化核心算法？這話說出去誰信啊！

合著是小情侶打著學校活動的名義，公費去帝都旅游約會啊！

想通了這一點，常開失笑著搖了搖頭。

現在的年輕人啊......還挺會玩兒。

......

同一天下午，江都。

陳林正坐在自己的臥室里，聚精會神地研究著Transformer架構的開源代碼。

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找到了一點學習編程的樂趣。那種感覺很奇妙，尤其是當自己腦海里構思出的算法，通過一行行代碼在現實世界中具象化，并最終成功在電腦上跑出預期結果的時候，一股扎扎實實的成就感便會油然而生。

就在這時，被他隨手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微信的消息提醒。

陳林拿起手機，解鎖屏幕。

原來是沈妍之前提過的那件事——她已經把自己拉進了一個新建的微信群。

群名叫【0714數學建模競賽線下交流】。

他點進去看了看，群里算上自己，已經有六個人了。除了他認識的沈妍和李子涵，另外兩個女生——張蓉和孫靜，他有點印象，好像就是沈妍的室友。

還有一個微信名叫“大風”的，頭像是一張風景照，看樣子應該就是學校派來帶隊的競賽指導老師。

剛進群沒多久，那個叫“大風”的老師就發了一份詳細的日程安排。

大風：【@全體成員大家注意一下，這次去帝都的行程安排如下：13號（周日）中午12點開始，可以到華清大學統一安排的酒店辦理入住。14號（周一）早上7點之前，所有人必須在酒店大堂集合，我們會統一前往華清大學的線下交流會場。】

陳林看到消息，跟著群里其他人一樣，在下面回復了一個【收到】。

他心里默默盤算了一下。通知上雖然說周日中午就可以入住，但他可不想為了這個，一大早就爬起來趕高鐵。

想到這里，他熟練地點開12306的APP，手指飛快地操作起來。

很快，一張車票就預訂成功了。

13號下午12:53從江都出發，中間在金陵中轉一次，傍晚18:35準時到達帝都。

就在他訂完票的功夫，群里又彈出一條新消息，是沈妍發的。

沈妍：【@全體成員剛剛顧銘教授通知我，說這次的線下交流，他和常開校長也會到現場，來給我們加油】

這條消息一出，群里頓時熱鬧了起來。

張蓉：【！！！校長都要來？我的天，突然好緊張！】

孫靜：【+1，壓力山大啊[瑟瑟發抖]】

李子涵：【別怕別怕，到時候上臺主講的是咱們妍神，我們就在下面負責鼓掌喊666就行了[加油][加油]@沈妍】

陳林看著屏幕上的聊天記錄，嘴角微微翹起。

校長和顧銘教授也要來？

他正愁開學后該怎么找機會，跟學校的領導提自己想轉專業的事呢，沒想到機會就這么自己送上門來了。

不錯，不錯。

他心情愉快地在對話框里敲下一行字，也跟著發了出去。

陳林：【@沈妍妍神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