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吐納間，飄落的雪花在距他三尺處驟然懸停，被無形熱力蒸成細碎水霧，又在寒風中凝成霜晶簌簌墜落。

他雙手結印，周身三尺內的積雪無聲消融，露出焦黑凍土。

凍土表面泛起細密水珠，又被蒸騰的熱氣托起，在晨光中形成一圈朦朧的虹暈。

“嗡！！”

一道赤紅氣焰自他天靈沖天而起，攪動漫天風雪。

三縷扭曲的熱浪不斷吸納飄落的雪花，冰晶在氣勁中高速旋轉，逐漸凝成羽箭狀的透明輪廓，最終被染上熔鐵般的赤紅色。

以氣構造萬物！

這正是李牧眼下所構造的氣箭！

三支氣箭并非靜止懸浮，而是以不同頻率微微震顫。

左側氣箭如蜂鳥振翅般高頻抖動，中間那支則螺旋狀緩慢自轉，右側的氣箭表面不斷崩裂又重組，仿佛有看不見的匠人在反復鍛打。

每當箭身處有飄雪掠過時，便會留下短暫存在的真空軌跡，像透明的傷痕刻在風雪中。

只是三支氣箭表面的紋路尚不清晰，顯得有些模糊。

這會讓威力大打折扣。

轉眼間，三道氣箭漸漸形成嘶嘯箭風，將落下的雪花焚作青煙，連呼嘯的北風都被逼退三尺。

地面開始震顫。

以李牧為圓心，凍土寸寸龜裂，裂縫中透出熔巖般的金紅色光芒，仿佛地底蟄伏的兇獸正隨他的呼吸一同蘇醒。

“咔嚓！”

三丈外一株松柏突然攔腰切斷，斷口處如被利刃削過。

那是箭氣所致。

而李牧依舊閉目，唯有眉心的血痕越發鮮艷，似要滴落下來。

小白捂住被氣浪掀動的獸皮裙角，卻忘了指尖還粘著半塊偷拿的肉干，當她看到肉干被無形氣勁削去一角時，瞪圓的眼睛里既心疼又興奮。

“凝氣成箭，他練成了，而且初成便能同時凝聚三支氣箭。按照族佬佬們說的，人類中的天才，也需要三年才能入門，李牧才半年就成功了，天賦果然很厲害呢。”

緩緩地。

那三枝氣箭消散開去。

李牧徐徐睜開眼睛。

“終于凝氣成箭了，但箭上的氣流紋路和符文還不夠清晰，這樣的以氣造物境界，只能算是剛剛入門而已。”

李牧嘗試將他從焚咒箭上學來的符文，轉移到氣箭之上，但目前所凝氣箭上只能看到一點點痕跡。

距離清晰，相差甚遠。

“李牧，你一定渴了吧，給你。”

小白興奮地上前，遞出一只裝滿水的石碗。

石碗中的水還冒著熱氣，里面放了兩片姜。

這是涂山部落已死去的巫祝在一處山坳間發現的，冬日里熬水飲之，能讓身體更暖和。

李牧點點頭，接過飲下。

果然有一陣溫熱感傳遍全身四肢百骸。

舒服。

“煉氣術讓我的感知，還有肌肉協調能力、力量、堅韌等等，都變得更強大了，現在的我，也不知道能開多少彘弓？”

李牧在心頭低喃。

他沒辦法測試。

但他知道，這半年來的修煉，讓他的力氣又提升了許多。

可距離開百彘神弓，還遠遠不夠。

“哪個……李牧，我要跟你說件事。”

小白將李牧拉到一旁。

“怎么了？”李牧好奇地問道。

小白輕輕揪著白色的獸皮裙，手指在上面繞了繞，糾結道：“明天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我們約好，你要在涂山部落等我回來，好不好？”

李牧心頭微微一動。

離開？

難道是小白的太陰神體要突破至下一階段了？

自己還什么忙都沒有幫上呢。

倒是小白的成長，幫助自己獲得了實力上的大幅提升。

“好，我一定在涂山部落等你回來。”

李牧一臉認真地點頭，抬手揉了揉小白的腦袋。

小白一臉喜笑顏開，將一串她親手制作的獸牙項鏈掛在李牧的脖子上。

“你要一直戴著它，不準摘下來。”

李牧點頭：“好。”

翌日。

小白離開了。

在漫天飄雪的一處山崖上，她已經化為狐形，蹲坐在雪地上，眺望著涂山部落中的一間茅屋。

“玉兒，走吧，你三佬佬好不容易才為你采回萬年玄冰髓，這是為你淬骨的最佳寶物，你可不能辜負了她的期望。”

“嗯，七佬佬，我知道的。”

“別擔心，那李牧如今已是煉氣士，又箭術非凡，只要不是傻乎乎的跑去獵殺九嬰那等兇戾大獸，能傷他的，也沒有多少。”

“可他……有時候就是傻乎乎的。”

“玉兒……”

六尾白狐原本想說，李牧可不傻，傻的是你這小妮子。

可想了想，還是算了。

通過這半年的觀察，她發現李牧對小白也是真的好。

只要如此，便足夠了。

“走吧，玉兒，他既然答應了等你回來，就一定會做到的，而下次回來時，你會變得更強，也能更好地保護他。

“而且，你不是已經在他的箭囊中留了三根尾毛嗎？不管他走到哪里，只要帶著那箭囊，你都能找到他。”

小白訕訕一笑。

“七佬佬，這都被你發現了？”

她悄悄在李牧的箭囊底層墊了張揉軟的雪兔皮，上面用樹脂粘著三根她的銀白色尾毛。

這是狐族的祝福習俗，只要月光同時照到箭囊和佩戴者，那些尾毛會泛起珍珠母貝般的光澤，給予佩戴者幸運。

六尾白狐并未回答，只是輕輕瞧了小白一眼：“還有那串獸牙項鏈，其中一顆牙是你剛換下來的吧？”

“七佬佬，你也覺得李牧與眾不同吧？”小白不答反問。

“……嗯，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嘻嘻，我就知道。”

李牧得到了七佬佬的贊賞與認可，小白不禁欣喜一笑。

六尾白狐也確實沒有見過，哪個人類能夠在短短半年時間內，便從無到有，正式成為一名煉氣士的。

而且。

李牧剛剛成為煉氣士，便能同時以氣構造出三支氣箭。

這等天賦，確實異稟！

有這樣一個對玉兒好的人類，將來玉兒突破太陰神體時，或許將是一大助力。

“走吧，七佬佬，我要回去，我要變得更強。”

小白高興地跟著六尾白狐離開了。

涂山部落并沒有太多變化。

幾個裹著厚厚獸皮的女人正在用骨針縫制雙層鹿皮手套，皮料間夾著曬干的苔蘚。

火塘邊堆著特殊處理的松明木。

這是涂山部落的秘法，將樹脂浸透的松木埋入沼澤三年取出，燃燒時會散發淡淡的草藥香，聞之，能驅散冬日的濕冷。

冬末時，部落外來了一群其他部落的逃難者。

涂山部落的人們經過商議，決定收留這些人。

新收留的逃難者中，有一個擅長養蠶的老婦正在教涂山部落的女人們如何采摘桑葉養蠶。

等到開春，時至谷雨前后，便是養蠶的時間了。

得提前學習。

這是涂山部落所沒有的技藝。

孩子們把狩獵隊練箭時震落的冰晶收集起來，當成寶石塞進皮繩結的網兜里。

一切都顯得十分融洽。

而僅僅只是十數日之后，這些被收留的逃難者中，便有一群人聯手叛亂，想要掌控涂山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