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趕緊把人救上來啊，這事兒也找我，指望我這老太太給你們拽繩子嗎！？”

聽到這話，李老姑罕見的有些氣憤，耷拉眼皮下的眼神目光如電。

副隊長擺擺手，連忙解釋：

“在救了在救了！治安隊的人都圍在井邊，桶和繩子順下去了，可寶柱不愿意上來，一直坐在井里的盆上嚎啕大哭?！?

“人沒事兒?。俊?

李老姑的情緒頓時平緩了不少，給李破遞了個眼神：

“你去看看，在井邊燒注草香，燒成什么樣回來告訴我?！?

“好！”

帶上火柴和香筒，李破便跟著副隊長跑了出去。

今天曹桂芬家里就沒那么多村民圍著了，基本上都是治安隊的人，以及有幾個鄰居站在自家的房頂上看熱鬧。

李破趕到的時候，梁衛東已經到了，他跪伏在井邊往下大喊：

“柱子！快上來吧柱子！你媽媽的事兒我跟李老姑都商量好了，后事由村里大隊負責！”

李破快步湊近，能聽到井底傳來寶柱的哭喊：

“嗚嗚嗚我不要！我不上去！我要媽媽，我等我媽媽接我，媽媽說我找不到她了就在原地等她，她不會死的嗚嗚哇哇哇——”

聞言，李破突然陷入不解。

按理說以寶柱的智商是不會撒謊的，但他這一頓哭喊里，有句話的邏輯很奇怪......

——“媽媽說我找不到她了就在原地等她”

原地等她？

如果是在原地等，為什么要下井？

假設寶柱不是急瘋了胡說八道，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曹桂芬跟寶柱交代這些話的時候，是在井里交代的。

這時，埋著腦袋苦口婆心了半天的梁衛東站起來，喝了口水，才發現李破來了：

“來這么快？怎么辦啊現在，李老姑有跟你吩咐啥嗎？”

“還真有?！?

李破拿出香筒和火柴。

梁衛東瞬間領會，點點頭，給李破讓開了位置，讓他把香穩穩的扎在土地里：

“來倆人來，一左一右護著這香，千萬別讓人踩了?！?

副隊長挑了兩個治安隊隊員，站到了草香的兩旁。

緊接著，梁衛東脫掉外套擦了擦汗，彎腰看了眼井里的情況：

“咱這樣試試，我順著井繩下去，等會拽著井繩把柱子拉上來，你們在外面也賣賣力氣?！?

“我去吧！”副隊長主動請纓，“我以前扛大包的，手腕子有勁兒?！?

“你在外面守著香?！?

大手一揮，梁衛東看都沒看直接回絕，擼起袖子就準備下井。

“？？？”

一旁的李破微微蹙眉，心有疑慮。

梁衛東剛在義莊通完穴位，能提重物嗎，別到時候兩人再一起栽下去，那可就真掉水里了。

趁著梁衛東和治安隊討論下井計劃，李破蹲到井邊，探頭往井里看去。

這口水井沒有想象的那么深，借著日光完全能看清底下的寶柱，但井壁的青石常年濕潤，無比打滑，一個成年人不借助工具是不可能爬上來的。

“柱子你先——”

剛開口說話。

一股刺激的味道灌入鼻腔！

李破只是說了幾個字，就被氣味熏得嗓子眼發齁，當即噎住再開不了口。

“哎喲忘跟你說了，井里面臭氣熏天的，惡心死了?！?

看他被熏退半步，梁衛東趕緊過來拍了拍后背。

“確實，還混著發酵味兒?！崩钇莆嬷诒?，有點反胃，“又刺鼻又辣眼睛——”

猛然間。

一道閃電劃過腦海！

身形一頓，他整個人鎮在了原地。

“你咋了？”梁衛東一臉不解。

李破呆在原地，瞳孔地震。

仔細吸了吸鼻子......

對了，味道。

水井里這股味兒，就是昨天發現曹桂芬尸體時的味道。

一樣的食物腐爛加發酵，一樣的咸齁，一樣的刺鼻辣眼......

如果兇手打碎了所有壇子是在找什么東西，那么他要找的東西很可能在井里。

井里的水被曹桂芬換成了腌制咸菜的鹽液，現在這口水井從性質上和咸菜壇一樣，都可以腌制。

準確來說，曹桂芬把這口井變成了巨大的咸菜壇！

也許，曹桂芬跟兇手之間有重要的事情要交談處理，她曾經把寶柱藏在井里，猜到自己可能會死，于是留下一句“找不到媽媽就在原地等她”，避免寶柱被殺人滅口。

但當時的曹桂芬沒死，而且平安的去井里接寶柱出來了，所以他記住了這口水井，每當找不到媽媽，就會跳進井里。

某種意義上，曹桂芬給寶柱留下了一條保護自己的路。

當務之急是問出寶柱是怎么進入棺材的，他可能見到過兇手......！

“柱子！快上來！”

顧不上撲面而來的惡臭了，李破把腦袋探進井里：“上來吧，柱子，你媽媽在我家睡覺吶！”

“嗚哇哇你騙我，你們都騙我，我不上去！等我媽媽過來接我嗚嗚嗚......”

看著寶柱失控的情緒，李破腦中一一閃過曾經跟他所有的交流。

恍惚間。

一個關鍵詞閃現腦海。

李破猛地低頭大喊：“柱子！不是我讓你上來，是土地公公讓你上來的！”

“......”寶柱沉默了幾秒：

“是、是土地公公嗎？”

眼瞧著有機會，他乘勝追擊道：

“沒錯，是土地公公有事情要找你！你上來，我帶你去土地廟，我們一起過去！”

井底抽泣聲不斷，過了半晌，才傳出一個字：

“好。”

有了寶柱的配合，加上多名治安隊隊員的大力拔河，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寶柱從井里拉了出來。

不過此時的寶柱信不過任何人，一味的躲在李破身后，嘴里念念有詞：

“土地公公，土地公公，我去土地廟，找土地公公......”

“好，我馬上帶你去?！崩钇瓶隙ǖ狞c點頭，他也想知道這起案子與土地廟到底有什么瓜葛。

旁觀了全過程的梁衛東，此時完全處于茫然的狀態。

他嗓子都喊劈了，寶柱愣是沒正經理過他一個字，為啥一句【土地公公】就把這祖宗喊上來了？

難道——

莫非——

難不成——？！

梁衛東左瞧瞧右看看，湊近李破，用手擋著嘴巴輕聲問道：

“你還有這關系？”

“什么關系？”

“土地爺啊！”梁衛東一臉信以為真后的震驚和感慨：

“李老姑教你什么神通了，連土地爺都給面子?！?

“呃...”李破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

提到李老姑，他突然想起了來之前的囑咐，扭頭看向井邊那注草香。

一眼望去，五雷轟頂！

左香和右香持平，香灰朝天。

中香，從中間直接折斷，倒塌在地上。

“呼——”

瞬時間鼻子都通氣了，李破汗毛直立，目不轉睛的盯著草香：

“炸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