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趙昱。”

別人不敢打量周七，趙昱卻不在乎，把她從上到下仔細觀察一遍。

青眉如黛，眼顰秋水，雙手修長，拇指、食指根部有厚繭，腰間墜著兩把峨眉刺，臀部豐潤緊實。

趙昱心里想著，好像練的心意峨眉？

周七眼里閃過怒意，她問什么蔓兒，就是要打聽趙昱是什么來歷。

平常人這時候不光要報姓名，還要順著扯出或師承、或家族、或幫派。

怎么？你河南趙昱和北京老佛爺一樣有名？

更讓人生氣的是，一雙帶著亮光的眼睛，仿佛扎進了自己的腰臀，眨都不眨！

周七嗅著院子里的惡臭，一股無名火起：“滾刀劉，這個鍋伙是你管的？”

一個漢子應聲上前，低頭恭敬道：“是的，七爺。”

“三天前，老頭子把南市養童子的事交給我，我當時是怎么說的？”

“我記得清楚，您當時說，咱們鍋伙不拐、不賣、不打、不用草，只引路、乞討、摸錢包?！?

滾刀劉嘿嘿笑著。

“你記得不清楚?！?

“我明明記得...”滾刀劉話說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額頭浮現細汗。

三天前，堂口交接結束，周七隨口說了一句，家里要干凈。

干凈這個概念有些人是不同的。

常年住在這的滾刀劉，視惡臭、蟲虱、墻根的積黃尿漬、陰影處的風干大便為家常便飯，只要沒有疫病、尸體，就算干凈。

很可惜，周七和他的觀念不太一樣。

“七爺，我錯了。”

滾刀劉咬咬牙，捏著自己左手小指用力一扭，咔嗒一聲，指關節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坍陷下去。

周七掃了一眼：“留著根，你耍我？”

她竟然一點也不滿意。

兩個漢子聞言快步上前，一人捏住滾刀劉左手，一人抬手間寒光一閃，滾刀劉整節小拇指齊根而斷，帶著血花，甩在趙昱腳邊。

滾刀劉一聲悶哼，卻開口說：“謝七爺...”

“我的事完了，現在咱們說你的事。”

周七心情貌似好了一點，目光移向趙昱：“不報來頭，打我的人，踢我的盤子，不給個說道？”

趙昱有些嫌棄地把小拇指往外踢了踢：“有點事求你?！?

周七被氣得笑起來：“頭一次見這么求人的。行，三招之內，你坐得安穩了，還能睜開眼看我，爺就聽你說兩句?！?

“我也是頭一次聽見女人自稱...”

趙昱話還沒說完，周七右手腰間一抹，中指套上峨眉刺中段指環，用力一握，電閃般刺向趙昱右眼。

趙昱看著眼前放大的寒芒，渾身汗毛聳立，左腳一蹬，屁股緊貼著凳面，整個人突兀的滑到長凳另一端。

周七手腕抖動，那點寒芒忽的前后搖擺，旋轉間，化為一圈銀光，滑向趙昱左眼。

回風拂柳！

趙昱脖子猛地向右一折，整個頭顱好像長在右臂膀，險之又險的避開滑向眼珠的鋒刃，可終究左眼下方被劃出一道血痕。

他臉上流著血液，急速矮身前探，臀向下壓，兩腳踩踏地面，長凳竟被帶著向前滑動，四條木腿在地面拖拽出兩道白痕。

眼看趙昱要撞到自己懷里，周七臉上冷笑，手腕瞬間回扣，小臂回帶，峨眉刺扎向趙昱脖頸。

倒轉陰陽！

同時她圓臀繃緊，腳下發力，要把太師椅向后移。

結果，太師椅紋絲不動，余光掃過，趙昱腳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勾在木腿上。

什么！

周七本能般提膝前撞，卻被趙昱左掌摁在大腿上，他臉頰已經貼近周七左側臉頰，右手扣在周七喉嚨。

擒拿，金鎖扣喉。

“兩招取你性命，七爺，您看我坐得穩，睜得開眼嗎？”

趙昱臉頰上的鮮血劃過下巴，像鐘乳一樣，垂直滴到周七白膩的脖頸上，宛如雪地落紅梅。

周七翹著下巴，感受著脖子上的牢固鎖拿，右手狠捏著峨眉刺，只差三指...只差三指！

就能扎進他脖子。

她滿臉倔強，咬牙道：“兩招...不如試試誰先死！”

趙昱嘆息一聲，左手從周七大腿上緩緩抬起，輕輕搭在她握著峨眉刺的右手，同時松開捏脖子的手指。

“七爺，何必呢，我真有事請您幫忙。”

看到他手撤下來，周遭緊張的漢子們嘩啦啦全涌進院子，腰間的手斧、攮子統統拔出來，圍住趙昱。

周七眸子瞪向眾人：“輸不起嗎？都滾出去！”

漢子們微微遲疑，腳下只好慢慢挪回巷子，只有一些看著地位高的，扒拉著門沿，繼續用冷眼刮著趙昱。

這時候，一個矮瘦男人擠進院子，遞給周七一張紙。

周七掃了兩眼，對趙昱笑道：“好哇，學醫的打人了?！?

“今早你乘太古洋行的奉天號，在紫竹林碼頭下船，福生給你叫車。接著，到南市喝了兩碗羊雜湯，吃了一只熏雞，殺了起倒流柔術館的富田次郎，拿走了宮存義的請柬。”

“可有錯的地方？”

“沒有。”趙昱眼睛一亮，這就是他要的效果，這就是他來大雜院的目的！

青幫控制津門底層，碼頭、車行，百行百業無孔不入。

別說突然出現一個亂入者，就是飛來一只蒼蠅，青幫的混混兒也得掰開蠅子腿，看看公母。

想要找人，還有誰能比得上本地的幫派？

而想請青幫幫忙，要么亮本事，要么亮金子。

“想讓我幫什么忙？”

“兩件事，第一，幫我找一個人。”

“什么人？”

“不知道。”

“你耍我？”周七皺緊眉頭。

趙昱微微苦笑：“別誤會，真不知道?！?

“那怎么找，男人、女人，高矮胖瘦，總有些特點?！?

“我只知道，那個人一定是今天出現在津門，和周圍人有區別。”趙昱回答。

亂入者也是穢土空間的人，在行事、精神外貌上，肯定和本世界的人存在一些區別。

周七有些頭疼的問：“第二件事呢？”

“我想知道明代《二郎搜山圖》的真跡在哪?！?

“這個簡單，估衣街、天后宮集市、鼓樓北門里全是搗鼓這些東西的，我差人打聽?！?

周七很爽快地答應下來。

“謝...”

“別謝，你拿了宮存義請柬，就是要打擂嘍，那就要幫我一件事情?！?

周七嘴唇湊到趙昱身邊，一股蘭花香氣噴吐到耳朵上，悄悄說了一句話。

趙昱感受著耳朵的溫熱瘙癢，眼睛睜大：“你！”

“辦不到，讓你死在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