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那令人牙酸的槍聲間隔越來越短，每一聲悶響都像重錘砸在吉田心口。

他眼睜睜看著手下的兵一個個以各種凄慘的方式倒下，不是腦袋開花就是胸口炸洞，連個全尸都難留下。

“八嘎…八嘎！”吉田牙齒咬得咯咯響，眼球布滿血絲，但他畢竟是軍官，殘存的理智強行壓下了恐懼和憤怒。

他背靠著一棵粗壯的橡樹，劇烈喘息著，腦子飛快轉(zhuǎn)動。

這仗沒法打了！這根本不是在戰(zhàn)斗，這是在走進(jìn)一個精心布置的屠宰場！

那個幽靈般的槍手對這片林子的熟悉程度遠(yuǎn)超他們，而且那槍法、那威力…完全不是他們能對抗的。

再待下去，別說抓住對方，自己這剩下的人馬非得全交代在這里不可！

“撤退…”吉田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決絕，“全體都有！交替掩護(hù)！退出這片樹林！快！”

他身邊的通訊兵如蒙大赦，趕緊吹響了撤退的哨音。

尖銳的哨聲在林子里響起，還活著的鬼子兵與偽軍早就沒了斗志，聽到命令，如獲大赦，慌忙一邊胡亂朝四周開著槍，一邊踉蹌著往后縮。

…………

就在鬼子開始慌亂后撤的當(dāng)口，躲在另一片灌木叢里的孫石頭，看得是血脈僨張，渾身發(fā)熱。

他看著那個鬼魅般的身影神出鬼沒，槍槍索命，把小鬼子打得哭爹喊娘，心里頭那點對鬼子的仇恨和對好漢的崇拜混在一起，燒得他腦子一熱。

“俺…俺也干他娘的一槍！”他看著幾十米外，一個慌里慌張往后撤的鬼子兵，一股邪火直沖腦門。

他猛地舉起那桿老掉牙的漢陽造，也顧不上什么瞄準(zhǔn)基線了，大致對著那鬼子的上半身，心一橫，眼一閉，手指頭狠狠扣了下去！

砰！

漢陽造那特有的、比三八大蓋沉悶不少的槍聲突兀地響起。

七十多米外那個鬼子兵“嗷”一嗓子，一個趔趄撲倒在地，手里的槍都甩飛了。

他雙手死死捂住肚子，鮮血從指縫里汩汩往外冒，疼得在地上翻滾慘嚎，一時半會兒卻也沒斷氣。

“打中了！俺打中了！”孫石頭一看，興奮得差點蹦起來，心里頭那叫一個痛快！可隨即他又懊惱地一拍大腿，“唉！偏了！咋沒打死呢！”

他這一槍，動靜可不小，尤其是在鬼子已經(jīng)開始有組織撤退、槍聲稍歇的當(dāng)口，顯得格外刺耳。

正要指揮撤退的吉田猛地一扭頭，猩紅的目光瞬間就鎖定了孫石頭藏身的大致方向。

那槍聲…是支那老套筒或者漢陽造！威力也遠(yuǎn)不如那個恐怖的神秘槍手！

“八嘎牙路！”吉田瞬間就判斷出林子里除了那個幽靈，還有別的、弱得多的敵人！

這種阿貓阿狗也敢來撩撥皇軍的虎須？這種被輕視、被羞辱的感覺讓他瞬間暴怒！

“那里！還有敵人！弱小的支那豬！機槍！給我覆蓋射擊！其他人，一小分隊！向左翼包抄！殺了他！”吉田指揮刀一指，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變形。

噠噠噠！噠噠噠！

唯一一挺還能響的歪把子機槍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朝著孫石頭藏身的灌木叢瘋狂掃射！

子彈如同疾風(fēng)驟雨般潑灑過來，打得枝葉亂飛，泥土四濺！

孫石頭嚇得“媽呀”一聲，整個人死死趴在地上，頭頂耳邊全是子彈呼嘯而過的聲音，灼熱的彈頭擦著頭皮飛過，濃烈的硝煙味和泥土味嗆得他直咳嗽，根本連頭都抬不起來！

更讓他心膽俱裂的是，他聽到至少四五個鬼子的腳步聲和兇狠的叫罵聲正快速朝著他這邊包抄過來！

完了！這下完了！孫石頭心里咯噔一下，冰涼一片。

但他縮在土坑里，抱著腦袋，雖然怕得要死，心里卻并不后悔剛才開了那一槍。

“值了…好歹撂倒了一個…就是…沒打死…有些虧了…”他腦子里居然還在琢磨這個。

…………

另一邊，正悄無聲息移動位置、準(zhǔn)備再挑個倒霉鬼下手的楊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另一聲槍響和隨之而來的機槍瘋狂掃射弄得一愣。

他銳利的目光飛快掃過，瞬間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嘿！還有個愣頭青？”楊安樂了。

聽那槍聲和鬼子反應(yīng)，明顯是個裝備破舊、槍法也稀松的主兒，但膽子不小，居然敢在這個時候打黑槍。

看著鬼子分出人手和火力去對付那個“愣頭青”，楊安撇撇嘴。

“看在你小子也殺鬼子的份上，救你一救。”

他本來不想管閑事，但既然是打鬼子的，那就是一條道上的。眼看著這有點虎了吧唧的家伙要被鬼子包了餃子，他也不能見死不救。

“試試吧！救不了就算了！”楊安嘀咕一句，身體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轉(zhuǎn)向，朝著鬼子包抄小隊的方向快速潛行而去。

楊安像道影子似的在林子里竄著，腳底板踩在厚厚的落葉上，愣是沒發(fā)出半點聲響。

他那雙招子跟探照燈似的，死死盯著那幾個正貓著腰、呈散兵線朝孫石頭那邊摸過去的鬼子兵。

“五個…嘖，送菜的來了。”他心里頭默數(shù)了一下，嘴角扯出一絲冷冽的弧度。

救人？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了。把要殺人的都宰了，那人自然就救下來了。

簡單，直接，高效。

他快速移動到一個略微凸起的土坡后面，這里視野不錯，還能借著幾棵歪脖子樹的根須做掩護(hù)。

那桿布滿暗紅紋路的漢陽造悄無聲息地架了起來，槍口微微調(diào)整，如同毒蛇揚起了頭顱。

他壓根沒管那挺還在“噠噠噠”叫喚的歪把子，那玩意兒聽著嚇人，實際上隔著老遠(yuǎn)，子彈大多不知道飛哪兒去了，暫時對那個趴窩的“愣頭青”沒啥實質(zhì)威脅。

先解決眼前這幾個摸過去的才是正理。

第一個鬼子兵顯得很警惕，身子壓得極低，三八大蓋上的刺刀時不時撥開面前的灌木，小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

“就你了。”楊安眼神一凝，手指穩(wěn)如磐石，輕輕扣下。

砰——！！！

那恐怖的轟鳴再次炸響，瞬間壓過了機槍的嘶叫！

正在搜索前進(jìn)的那個鬼子兵，半個腦袋連同那頂屁簾帽如同被砸碎的西瓜般猛然爆開！

紅白之物呈放射狀噴濺在旁邊的樹干和落葉上，無頭的尸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敵襲！！”另外四個鬼子嚇得魂飛魄散，幾乎同時撲倒在地，驚恐地朝著槍聲大概傳來的方向胡亂開火！

砰砰砰！噼里啪啦的子彈打得楊安藏身的土坡噗噗作響，泥土和碎葉飛濺。

可楊安早在開槍后的瞬間就已經(jīng)縮回身子，抱著槍一個側(cè)滾翻，悄無聲息地?fù)Q到了七八米外另一個早就看好的射擊位。鬼子的子彈全打了空氣。

“第二個。”他冷漠地再次架槍，目光鎖定了一個正試圖爬到一棵樹后躲避的鬼子。

砰！

子彈精準(zhǔn)地穿過那鬼子依靠的樹干薄弱處，直接在他背后開了一個大洞！那鬼子一聲沒吭，撲倒在樹根下，手腳抽搐了兩下就不動了。

“八嘎！他在哪？！到底在哪？！”剩下三個鬼子徹底慌了，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頭，只能聲嘶力竭地嚎叫，盲目地朝著四周射擊，試圖用火力阻擋那索命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