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一片繳獲的喜悅中，趙鐵柱這七連連長，愣是對滿地的“戰利品”視而不見！

他那雙眼睛，就跟探照燈似的，在火光映照下的人群里來回掃，終于鎖定了剛走進來的楊安！

“哎喲喂！我的好兄弟！你可算來了！”趙鐵柱那嗓門，比剛才指揮沖鋒時還高了八度，臉上瞬間堆滿了笑容，那褶子擠得能夾死蚊子。

他三步并作兩步，幾乎是“躥”到了楊安跟前，那熱乎勁兒，比見了親爹還親。

他一把就攥住了楊安的胳膊，那力道，生怕人跑了似的：“兄弟！神了！真他娘的神了！趙鐵柱打了半輩子仗，就沒見過你這么神的槍！

隔著五百米啊！指哪打哪！腦袋開花！墻都給你干穿嘍！這仗打得太他娘痛快了！”

旁邊正忙著繳獲的戰士們，聽到連長這大嗓門，也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兒，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楊安身上。

那眼神，有崇拜，有驚嘆，活像看廟里的神仙顯了靈。剛才沖鋒時那幾槍帶來的震撼，此刻全化成了火辣辣的注視。

比起繳獲的槍炮糧食，眼前這個能把鬼子當西瓜打的神秘槍手，才是今晚最大的“稀罕物”！

“嘿嘿，趙連長，過獎了過獎了，湊巧，湊巧。”

楊安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擺擺手，肩膀一抖，不動聲色地把胳膊從趙鐵柱那鐵鉗似的手里抽了出來，“主要是鬼子不經打！”

“湊巧？兄弟你可太謙虛了！”

趙鐵柱哪肯信，立刻又貼了上來，那臉上的笑容愈發“和藹可親”，甚至帶上了點諂媚。

“兄弟，你看啊，咱新一團，李云龍李團長的隊伍，那打鬼子是嗷嗷叫！

就是缺人才，缺兄弟你這樣的人才！就你這身本事，窩在山溝里打冷槍？屈才啊！天大的屈才！”

他拍著胸脯，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楊安臉上了：“跟咱走！加入咱八路軍！憑你這手絕活，當個排長都委屈！咱找團長說去！

要槍，要彈都管夠！要糧？咱團長有本事，餓不著兄弟你！咋樣？考慮考慮？”

旁邊幾個排長也湊了過來，眼神熱切地看著楊安。石頭更是激動地直點頭，恨不得替楊安答應下來。

楊安看著趙鐵柱那張寫滿了“求賢若渴”和“絕不放過”的臉，心里門兒清。

他嘿嘿一笑，故意裝作為難地撓了撓頭：“趙連長，你這……太熱情了，我都有點招架不住。

當兵？嘿嘿，我這人懶散慣了，受不了約束。再說了，我打鬼子，圖個痛快，自由自在多好？

真要去當兵，聽號令出操站崗，那多沒意思？”

“哎呀兄弟！這有啥約束的？咱八路軍你還不知道嗎？打鬼子就是最大的自由！”

趙鐵柱急了，連忙解釋，“你看咱這仗打的，多痛快？比你自己單打獨斗強吧？人多力量大啊兄弟！”

“痛快是痛快，”楊安點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帶著點調侃，“可這繳獲，得分吧？規矩多吧？哪有我自己想打哪就打哪，打完了扛著東西就走自在？”

他指了指地上那些鬼子裝備和糧食，“你看，你們這正忙著分呢，我這孤家寡人，拿了我的那份抬腳就能走，多利索！”

趙鐵柱被他這話噎得一愣，看看滿地的繳獲，再看看楊安那副油鹽不進、笑瞇瞇的樣子，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小子，鐵了心不想入伙！他是真喜歡那自由自在的山大王日子！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頭，趙鐵柱臉上的笑容終于有點掛不住了，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那聲音里充滿了惋惜和不甘：“唉！兄弟……你這話說的……真是……真是……”

他“真是”了半天，也沒找出合適的詞兒，最后只能無奈地搖搖頭。

知道再勸也是白費唾沫，趙鐵柱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人。他猛地一跺腳，像是下了決心，但眼神里那份熱切還沒完全熄滅。

他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帶著十二分的誠懇：“行！兄弟，人各有志，我趙鐵柱不強求！不過，咱這交情，今兒個算是結下了！兄弟你是條漢子！真漢子！”

他用力拍了拍楊安的肩膀，眼神炯炯：“以后！在這晉西北地界上，不管你遇到啥難處，甭管是鬼子、二鬼子還是不開眼的土匪綹子找麻煩！記住嘍！”

趙鐵柱手指用力地朝東邊一指，字字鏗鏘：“去陳村！找新一團！提我趙鐵柱的名兒，或者直接找咱們李云龍李團長！

只要是打鬼子的事兒，咱豁出命去也給你撐腰！記住了沒？陳村！新一團！七連！”

楊安看著趙鐵柱那鄭重的樣子，心里頭也涌起一絲暖意。

這趙連長，雖然“饞”自己的本事，但人確實夠意思，是個真性情的漢子。

他收起那點調侃，也認真地點點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成！趙連長，這話我楊安記下了！陳村，新一團！七連！

真要遇上過不去的坎兒，兄弟我肯定去叨擾！到時候，你可別嫌我煩就成！”

“哈哈哈！兄弟說哪里話！我趙鐵柱求之不得！巴不得你天天來煩我呢！”趙鐵柱這才重新露出點笑容，雖然還是有點遺憾，但那份豪爽勁兒又回來了。

“行了，那兄弟我就不耽誤你們打掃戰場了。”楊安目光掃過院子，最后落在一支靠在墻邊、保養得還算不錯的三八大蓋，以及旁邊幾個鼓囊囊的子彈盒上。

他走過去，利索地把槍往肩上一甩，又把裝滿了6.5毫米和7.92毫米子彈的盒子拎在手里，再順手抄起旁邊戰士剛遞過來的一包沉甸甸的干糧。

“趙連長，按說好的，這槍，子彈，干糧，我拿走啦！剩下的，都是你們的！”

“拿走拿走！該你的！”趙鐵柱大手一揮，無比痛快，眼睛卻還黏在楊安身上，那眼神，活像看一件絕世珍寶從眼前溜走，心疼得直抽抽。

楊安把東西歸置好，沖著趙鐵柱和周圍那些還在偷偷瞄他的戰士們抱了抱拳，臉上又掛起了那副大大咧咧的笑容：

“趙連長，各位兄弟！后會有期！咱江湖再見！”

說完，他毫不拖泥帶水，扛著新繳獲的三八大蓋，拎著彈藥干糧，轉身就大步流星地朝著據點外那片尚未完全褪去夜色的曠野走去。

“等等等等，兄弟，還不知道兄弟尊姓大名？”

“哈哈哈，我叫楊安！！”

楊安揮了揮手，背影挺拔，腳步輕快，很快便融入了黎明前的薄霧之中。

趙鐵柱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著楊安的背影徹底消失，才重重地、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猛地一揮手，嗓門又恢復了平時的粗獷，還帶著點沒散盡的惋惜和興奮：

“都他娘的別愣著了！趕緊給老子打掃干凈！一粒糧食一顆子彈都別落下！抬上傷員，押上俘虜！帶上咱們的‘重禮’，撤！回陳村！

老子要給團長報喜去！咱們七連，今天可是掏了個大金娃娃！”他最后那句“金娃娃”，也不知道是指那挺歪把子和滿地的繳獲，還是指那個消失在晨霧里的神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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