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基地的晨光剛爬上窗臺，趙峰就把一份打印好的地址拍在林野桌上。

紙張邊緣還帶著打印機的余溫，上面的字跡被紅筆圈了三遍：“城東老舊居民區，3棟 4單元 201室”。

趙峰的黑眼圈比昨天更重，下巴冒出青色胡茬，顯然一夜沒睡：“老周那邊查到的地址，陳默在這住了快半年。”

林野捏著地址紙的手指微微用力，紙張邊緣泛起褶皺。

半決賽結束后發現的微型發聲器還放在桌角，黑色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和此刻他的心情一樣沉。

“他為什么突然消失？”林野盯著地址上的門牌號，“昨天訓練結束時還好好的，說晚上要整理戰術筆記。”

趙峰把車鑰匙拋了個圈接住，金屬鑰匙串碰撞出清脆聲響：“要么是心虛跑了，要么是被人逼著跑了。去看看就知道。”

陳默住的老式居民樓藏在狹窄的巷弄深處，墻皮斑駁脫落，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

樓道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墻角堆著廢棄的紙箱，幾只蟑螂飛快地鉆進縫隙。

趙峰敲響 201室的鐵門，金屬門環撞擊的聲音在空蕩的樓道里回蕩，卻遲遲沒人應答。

“沒人在家？”林野把耳朵貼在門上，只能聽到隔壁傳來的電視聲。

對門的防盜門突然打開條縫，一個穿花襯衫的老頭探出頭，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他們：“你們找那個戴眼鏡的年輕人？”

見兩人點頭，老頭嘬著牙花子搖頭，“昨晚半夜就跑了，拖著個大行李箱哐哐哐下樓，臉白得像紙，神色慌張得很，像是被人追債。”

林野和趙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趙峰從口袋里掏出證件亮了亮：“大爺，您看清楚他是一個人走的嗎？有沒有跟別人一起？”

“就他自己，”老頭肯定地說，“不過前幾天總看到有輛黑色轎車在樓下晃悠，戴著帽子口罩的，看著就不像好人。”

他縮回頭關門前還嘟囔，“現在的年輕人啊，不知道在外頭干些啥……”

防盜門關上的悶響讓樓道更顯壓抑。

趙峰掏出手機打給后勤組：“查一下城東 3棟附近的監控，重點找黑色轎車和戴口罩的可疑人員……對，昨晚十點到凌晨三點的時段。”

兩人下樓時，林野注意到樓梯轉角的墻面上，貼著幾張泛黃的電費通知單，收件人姓名處寫著“陳默”，最近的一張還沒被撕走，紅色的催繳印章格外刺眼。

巷口的“轉角咖啡館”是這片老城區少有的亮堂地方，落地玻璃窗把陽光都兜了進來。

趙峰亮明身份后，店主很快調出了昨晚的監控錄像。

屏幕上的時間跳到凌晨一點十七分，陳默戴著鴨舌帽出現在畫面里，雙手緊緊抓著行李箱拉桿，肩膀微微聳起，步伐急促地走向靠窗的座位。

“暫停。”趙峰指著屏幕，“放大他的手腕。”

畫面拉近，能清晰看到陳默左手腕上的淤青，像是被人用力攥過的痕跡。

沒過五分鐘，一個穿黑色連帽衫的男人走進咖啡館，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他徑直走到陳默對面坐下，把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推過去，信封的厚度讓邊角都撐得發圓，顯然裝著不少現金。

林野的心跳驟然加速：“這個身形……”他盯著屏幕里男人抬手喝咖啡的動作，手腕處隱約露出一道疤痕，“和資料里 TG戰隊前助理教練的特征對上了！我看過他以前的采訪視頻，左手手腕有燙傷疤痕。”

趙峰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噠噠聲：“陳默在 TG待過兩年分析師，不可能不認識前助理教練。如果是被迫合作，他完全可以向我們求助；但如果是主動配合……”

“那他從一開始接近我們，就是帶著目的的棋子。”林野接過話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的杯耳，“他給的戰術分析總是剛好卡在臨界點，看似有用卻藏著破綻，半決賽那波小龍團戰的視野漏洞，現在想起來根本就是故意留的。”

趙峰突然起身走到窗邊，撥通了個越洋電話。

林野隱約聽到他提到“東南亞”“護照記錄”“地下賭賽”等字眼，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緊繃的側臉上，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掛掉電話后，趙峰的臉色更沉了：“查到陳默的護照記錄，近半年往返某東南亞國家三次，那地方是地下電競賭賽的重災區，盤口比正規聯賽還大。”

林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所以他要么是被 TG抓住了賭債把柄，要么就是從一開始就替賭盤做事，故意給我們下套？”

他想起陳默每次推眼鏡時的溫和笑容，現在看來竟全是偽裝的假面。

“兩種可能都有。”趙峰把監控錄像里陳默和神秘男人的畫面截圖保存，“我已經讓國外的朋友查他在東南亞的活動軌跡，看看有沒有和賭盤關聯的賬戶記錄。”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TG前助理教練三年前因為操縱比賽被禁賽，一直懷疑他在幕后搞小動作，這次總算抓到尾巴。”

咖啡館的掛鐘指向下午三點，陽光漸漸西斜，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調查似乎陷入僵局，陳默的行蹤成謎，背后的勢力又牽扯甚廣。

林野掏出手機想看看后勤組有沒有新消息，屏幕卻突然彈出一封加密郵件提醒，發件人欄顯示著一串亂碼，郵件主題只有一個問號。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點進去輸入預設的解密密碼，郵件內容赫然跳出四個加粗的黑體字：“聯賽高層”。

林野猛地抬頭看向趙峰，把手機屏幕轉向他。

趙峰的瞳孔驟然收縮，手指在桌面上的敲擊聲戛然而止。

窗外的風突然變大，卷起地上的落葉撞在玻璃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有雙無形的眼睛，正透過玻璃窗窺視著他們的談話。

“這是陳默發來的？”趙峰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動，“他敢直接點出聯賽高層，說明這潭水比我們想的還要深。”

林野盯著那四個冰冷的字，突然覺得背后的寒意比在賽場發現發聲器時更甚。

如果連聯賽高層都牽扯其中，那他們面對的就不只是某個戰隊的陰謀，而是整個體系里隱藏的毒瘤。

咖啡已經涼透，杯壁上凝結的水珠順著杯身滑落，在桌面上暈開一小片水漬，像滴無法抹去的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