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雪霽，玄甲染霜。玄衣男子勒馬回望南雍，十二旒冕在日光中泛起冷光。鐵騎卷塵，山道雪印瞬間被春風抹平，只余蒼鷹盤旋，似送未說出口的邊關舊話。

十年之期已至。

身后是十年風雪，身前是未知深淵。如今物是人非，朝堂的水有多深也只有他淌過才知道；步步為營，方能尋得一線生機。

行至蒼梧山腹，當他稍注意到腕上的紅繩時，便想起了昨夜的情景。

昨夜人定，天降異象，而他何嘗不是目睹者之一？曾幾何時，打小在冷宮受盡折磨的他，也只能在一方之隅祈禱神的庇護……因為娘親說過：“神若有眼，總會憐惜這世上最卑賤的魂靈。”

而他，或許如同命中注定，在昨夜被一劍穿心，受盡蝕骨之痛，那股神秘的力量壓抑在他的身體。

“神骨為薪，血飼乾坤。

逆命斬道，星焚玄穹。”

——一直回蕩在他的識海中。

“殿下——”玄衣男子旁邊的侍衛道。

他側目看向侍衛，眉峰微蹙：“何事？”

“殿下，剛才小人看你好像出神許久…殿下是否在擔心朝堂物是人非？”

夜如歲望著遠處峰巒上的殘雪，喉間輕輕“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

隨即又開口道：“朝堂之事孤自有定奪，季言，昨天的那幾個暗衛處理干凈了？”

季言道：“回殿下，已按照你的吩咐處理妥當，只是……”

夜如歲微微蹙眉。

季言將自己的聲音壓得更低：“只是……那些人袖口都繡著銀線纏枝紋，是禁軍暗衛的記號。”

夜如歲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淺影：“孤知道。”

“只是小人想不明白，為何暗衛的人會對你出手？”

夜如歲神情晦暗不明，輕悠悠地道：“北胤要變天了。”

其實，他的內心知道暗衛是為何而來，只是，在他身上的東西為何連父皇都如此忌憚……到底是什么。

“季言，昨夜天降異象，告訴牽機閣，有一顆赤星在南雍那邊隕落。”

“是！”

宮門前，帝輦駐蹕。

陛下黃袍玉帶立階上，目光越過層層儀仗，落在那抹風塵仆仆的身影上，袖中手微攥，終是頷首：“回來便好。”

七皇子叩首于丹墀下，玄衣錦袍沾著路塵。陛下喉間滾過一聲輕咳，抬手之時龍紋袖口掃過鎏金柱：“起吧，宮里備了暖湯。這一路上舟車勞頓，辛苦你了。”

七皇子連忙叩首：“謝父皇體恤。兒臣能歸故里，再見天顏，縱有千辛萬苦，亦覺甘之如飴。”

陛下凝視他片刻，抬手道：“平身吧。一路風塵，先去凈身更衣，晚膳陪朕用。”

“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