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問道跟著王二踏出浴堂門檻，晚風卷著街面的煙火氣撲在臉上，剛褪去疲憊的身子骨頓時松快不少。

“怎么樣，舒坦吧？”

王二拍著他的肩膀，力道不輕，

“我跟你說，這洗腳就是得勁兒，每天洗腳身體好，吃飯睡覺香不少?！?

陳問道點點頭，喉間嗯了一聲。

陳問道踏在青石板路上，腦子里像是蒙著層霧，許多事都記不清了，唯獨此刻腳掌踩在青石板上的微涼觸感格外清晰。

路兩旁的攤販還在吆喝，糖畫匠的銅勺在青石板上游走，甜香混著隔壁包子鋪的熱氣飄過來；酒肆的幌子在風里晃，青布上繡的“酒”字被曬得發白，倒比招牌更惹眼。

“那是啥？”

他忽然停住腳，指著街角一個竹編的物件。

那東西像個漏斗，下頭接著根長管，被個漢子扛在肩上，正往巷子深處走。

王二順著他指的方向瞥了眼，咧嘴笑：“掏糞的，陳老弟，你想讓我去給你整一個，保證原汁原味。”

“我的發，要個屁”

陳問道脫口而出，話一出口自己都愣了。這詞兒聽著耳生，倒像是自然而然從嗓子眼里滾出來的。

王二拽著他往斜對過的酒肆走：“走，哥帶你喝兩盅去?！?

這酒肆門面不大，門板卸了半邊，里頭的喧鬧徑直涌到街上。剛邁進門，一股烈酒香就撞過來，混著醬牛肉的咸香往鼻子里鉆。

七八張方桌坐得滿滿當當，穿短打的漢子們光著膀子劃拳，酒碗碰得叮當響；靠里的桌上，兩個賬房先生模樣的人正捏著酒盅對賬，算盤珠子打得噼啪響。

“小二！”

王二扯著嗓子喊。

一個肩上搭著汗巾的小伙計應聲跑過來，臉上堆著笑：

“客官里面請！兩位還是老位置？”

“就靠窗那張?！?

王二熟門熟路地拽著陳問道往角落走。

“來二兩醬牛肉，切得薄點，再上一壺燒刀子，要燙熱的?！?

“好嘞！二兩醬牛肉，一壺熱燒刀——”小二拉長了調子喊，轉身往后廚跑，汗巾在肩頭甩得飛起。

陳問道挨著窗坐下，往外能看見街面上來往的馬車。

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恍惚間竟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切。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節分明，掌心帶著層薄繭，卻想不起這繭子是怎么磨出來的。

“想啥呢？”

王二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是不是頭還暈？失憶了也別怕，有哥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湯喝?！?

陳問道搖搖頭，剛要說話，就聽鄰桌一陣騷動。

靠門的高臺上，一個穿青衫的說書先生慢悠悠站定，手里攥著塊黑檀木的驚堂木。他清了清嗓子，周遭的喧鬧聲頓時低了半截。

“啪！”

驚堂木在桌上一落，脆響像塊石頭砸進水里，酒肆里霎時靜了。

“諸位，”說書先生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穿透力，“昨兒講到‘救世主’，以一人之力打破尸界在人界戰無不勝的格局。”

這話一出，原本還在舔酒碗的漢子停了動作，捏算盤的賬房先生也抬了頭。

陳問道不由自主往前傾了傾身子，心里莫名一動。

“尸界從何而來？里面是什么？為什么如此之強？”先生頓了頓，目光掃過滿堂食客，“沒有人知道，人界面臨全面崩潰的戰局，常規武器根本對他們造成不了傷害，一切都是徒勞”

“這時一個人站了出來，他利用尸界所滲透出來的力量，強化自身，開辟了修煉體系?！毕壬岣吡寺曊{。

“他被人們稱為“救世主“，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他帶領人界逆風翻盤，終于達到了制衡?！?

小二端著托盤過來，輕手輕腳地把一盤醬牛肉放在桌上，又擺上兩個白瓷碗，燙熱的燒酒倒進碗里，騰起白茫茫的熱氣，酒香更烈了。

王二捏起一片牛肉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接著聽，這老頭講的比戲文帶勁。”

陳問道沒動筷子，眼睛盯著高臺上的先生。

“啪一一”

“就在這時候，“救世主“卻突然消失?！毕壬穆曇舫料聛?，帶著股說書人特有的抑揚頓挫，“沒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了，有的人說他死了，有的人說他只是沉寂等下一個時代來臨?！?

先生猛地一拍驚堂木：“待到“救世主“再次出現時，他渾身是傷！如此強大的人卻遍體鱗傷，瀕臨死亡”

酒肆里靜悄悄的，連酒碗碰撞的聲音都沒了。

“但，沒過多久，“救世主“的傷勢卻恢復如初，甚至實力更加精進，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只是笑笑的說:人類的本源不再缺失。”

“在此之后，修煉體系便有了更高的追尋，”

陳問道端起酒碗，指尖碰到碗沿的熱度，燙得他一縮手。

碗里的酒晃了晃，映出他模糊的臉——眉眼還算周正，就是眼神里帶著股說不清的茫然。

“為何我會感到熟悉呢”陳問道在心里暗自想到。

說書先生還在抑揚頓錯的講著“救世主“的故事，而陳問道無心聽下去。

王二見陳問道如此，以為是陳問道不習慣這類環境，喝完杯中酒。

“走，陳老弟，哥帶你去逛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