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貿CBD，三中證券大廈。

玻璃門打開，冷氣撲面而來，大理石地面映著玻璃幕頂透出的冷光，往來男女西裝挺括，談笑風生。

畢竟是國內龍頭券商，曾經還是學生的陳野第一次來到這里，也頗有些拘謹。

至于現在？

不過是裝修好一點的牛棚罷了，穿著再光鮮，也是牛馬。

“你好，我找金融衍生品部的劉遠總。陳野，有預約?！?

前臺小姐姐看了眼陳野，眼中不自覺地多了幾分笑意，撥通電話確認后，柔聲道：“59層，5923會議室，劉遠總已經在等您了?！?

從電梯一路上行，陳野來到了位于59層的會客室。

向窗外看去，視野開闊，國貿的繁華一覽無余。

頭頂微禿的男人已經坐在里面，百無聊賴地扣著手指。見陳野來了，男人也沒有起身，只是點了點頭，抬手示意陳野在對面坐下。

“陳野同學是吧，你好，我是衍生品部執行董事劉遠，你的老學長。研究院那邊主要是我對接的?！?

陳野沒有直接坐下，而是徑直走到劉遠面前，伸出手來：“早就聽潘老師提起過學長，幸會?！?

劉遠愣了一下，還是起身，握住了陳野的手。

陳野這才走到對面，大大方方地拉開椅子坐下，絲毫沒有任何露怯。

第一印象和姿態尤為重要。

吃肉還是吃草，有心之人第一眼就能判斷出來。

“關于課題，我們暫時抽派不出太多人手。不過潘老師既然有想法，我們還是很愿意多多聆聽，先學習受教。”

劉遠不咸不淡地拋出這句話，意思很明顯。

他只是沖著潘老師的面子見一見陳野。

至于課題合作，沒人，沒時間，往后稍稍。

這也很正常，上一期課題剛結課，而且這種校企合作的課題，通常是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很少連續開展。

陳野不慌不忙，從背包里掏出一沓紙，卻沒有著急遞到劉遠面前，而是直視著他的眼睛：

“咱們衍生品部二季度盈利很差，尤其是股指相關產品，客戶流失率很大。”

劉遠再次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上鉤了。

陳野沒有回答劉遠的問題，而是繼續單刀直入：

“客戶需要信心，而且市場已經給出了大漲的跡象。我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信息挖掘出來，整理起來，告訴客戶。學長，這是我們的機會?！?

他把手按在課題初稿上，緩緩推了過去。

劉遠接了過去，看了眼標題：“大浪將來，蓄勢待發——股指期貨與現貨市場關聯性研究。”

只是簡單翻了幾頁，劉遠再看坐在對面衣冠楚楚的陳野，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重視。

“現在市場一直在震蕩，你為什么這么篤定會有大漲，判斷的邏輯是什么？”

陳野微微一笑。

說服別人是他最擅長的，更何況是這種重生后的“馬后炮”。

于是陳野開始了自己的表演，從成交量說到市場情緒，從金融改革說到央行降準，說得劉遠從一開始的眉頭緊皺，到中間的若有所思，一直到最后的恍然大悟，頻頻點頭。

結果自然不必多說。

“嗯……很有研究的價值，我們馬上安排人手跟你對接。不愧是潘老師，眼光果然獨到?！眲⑦h由衷地感嘆。

“這個課題其實是我跟潘老師提出來的。我就當學長是在夸獎我了?！?

劉遠微微張大嘴巴，確認陳野不是在開玩笑之后，眼中已經不止是震驚了。

不簡單。

從進入這個房間開始，這個年輕人就展露出了遠超同齡人的氣場。

觀點精準犀利，知識深不見底，說話直擊要害。

現在的學生，都這么厲害了嗎？

陳野自然不會在意劉遠想些什么。

半個小時后，拿著“課題批準”的申請單，陳野走出了大廈。

這份稿子他只用了中午一個小時寫完，唯一的支出是蹭老黃電腦，交出去了兩根煊赫門。

陳野點燃一根煙，深深吐息，煙霧飄向空中，映著摩天大樓反射的陽光，如夢似幻。

他的目標不是課題本身，而是三中證券的平臺和背后的資源。

尤其是衍生品部的客戶資源。

資金量大，專業性強，風險偏好高，簡直就為陳野量身定做的。

第一桶金，要賺就賺個大的。

……

重生后的第一夜，陳野睡得不算踏實。

他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睡過硬板床，也沒有跟同性共處一室入眠了。

早上更是被一陣牛叫吵醒。

陳野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不是牛叫，而是睡上鋪的老黃發出的鼾聲。

陳野抬起腳，用力踹了踹床板，收獲了從床沿垂下了一個中指。

“再踹放屁崩死你。”

嗯，還是那個味兒。

陳野低頭，看著自己高高頂起的被子，感受著迅速恢復的精力，那種仿佛能錘翻一切的感覺，又回來了。

十八歲的自己，真的回來了。

莫名的喜悅充盈著陳野的胸膛，他忽然真正理解了那兩句詞：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正是時候。

迅速起床洗漱，陳野換上一身運動裝，去操場跑了幾圈，回到二食堂門口買了無數次懷念過的加辣條的煎餅果子。

校園廣播放著大熱的《小蘋果》，陳野坐在草坪旁的長椅上，看著路過的姑娘三兩成群，馬尾一甩一甩，笑容燦爛。

樹影婆娑，陽光正好。

校園似乎有種魔力，只要待在這里，心里就會不自覺地平靜下來。

很快就到了和潘山老師約好的時間，陳野回到宿舍重新換上昨天買的衣服，用發蠟簡單抓了個造型，清爽而有型。

“野哥這是要去約會？”王涵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

“對?！?

“跟誰？是江晚夏嗎？”

舍友們紛紛從床上破土而出，生怕陳野拱了最靚的白菜。

“昨天是她，今天換一個?！?

在一片咒罵和嘲笑聲中，陳野離開了宿舍，來到了約好的科學樓，潘山老師的辦公室。

“潘老師您好，我是昨天跟您聯系的，陳野?！?

辦公桌前有些微胖的中年人扶了扶眼睛，像是剛睡醒似的，愣了會兒連忙起身：“哦哦劉遠那邊的是吧，你好你好，請坐。”

潘山是金融工程系的教授，陳野當年上學時候上過他的課，只覺得他人很好，說話挺有意思的。

畢業之后他才慢慢了解到，這個看似不起眼的教授，是名副其實的掃地僧。

“小陳你稍等下，等我的助教來了，咱們一塊說?！?

“沒問題老師?！?

陳野剛說完，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腳步，緊接著大門被人推開。

“不好意思潘老師，我來晚了?！?

陳野扭頭，與來人視線交匯。

女孩的短發微微搖晃，洗得有些發皺的白襯衫，掩不住她利落的腰線。

那張白皙的臉，不施粉黛，挺翹的鼻梁上架著大大的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眸清亮，像是浸在溪水里的石子。

她推了推眼鏡，向著陳野，微微鞠躬。

“你好，我是潘老師的助教，蘇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