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劉超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這一次，他的聲音里充滿了震驚和一絲歉意：“陳……陳院長，對不起，我……我完全不知道是這種情況。”

“沒關系，你也是按規章辦事。”陳明嘆了口氣。

“你看，三十萬這個價格，你們能接受嗎？如果不行，我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了。”

這是一種以退為進的策略。他表現出可以放棄交易的姿態，把壓力給到對方。

“這……這我真的做不了主。”劉超的聲音聽起來很為難，“我們整個音樂制作的預算都沒有三十萬……陳院長，您能稍等一下嗎？我必須立刻把這個情況匯報給李導！”

“好，我等你的消息。”陳明掛斷了電話。

他坐在床邊，手心里全是汗。

他不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得對不對，把自己的困境暴露給對方有可能會引來同情，但也有可能讓對方覺得他是個麻煩，從而放棄交易。

現在，只能等。

另一邊，劉超掛了電話后立刻沖進了李建國的書房。

“李導！出狀況了！”

李建國正在反復聽著那段錄音，聽得如癡如醉，被打斷后有些不悅：“什么事？版權談下來了沒？他要多少錢？”

“他……他要三十萬。”劉超咽了口唾沫。

“三十萬？”李建國眉頭一皺，“獅子大開口啊！一個新人，敢要這個價？”

“不是的李導！”劉超連忙將剛才從陳明那里聽到的話，一五一十地復述了一遍。

“他說他是個孤兒院的院長，唱歌的是院里的孩子，他們欠了銀行三十萬，三天內就要被查封，所以才急著賣歌救急……”

聽完劉超的復述，李建國臉上的不悅和驚訝，慢慢變成了一種復雜的神情。

孤兒院的院長？

欠了三十萬？

唱歌的是一個孤兒院的孩子？

這一切的信息像一塊塊拼圖，瞬間在他腦海里組合了起來。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這首歌有如此強大的感染力了。

因為它不是技巧的堆砌，不是無病呻吟的創作，它是從真實的生活和情感里流淌出來的！

那個孩子的歌聲里，那種對“媽媽”的思念，對“家”的渴望，都是真的！

這首歌的背后，藏著一個如此沉重的故事。

李建國沉默了。

三十萬，對他個人來說不是拿不出來。但公司的賬有公司的規矩，他不能隨便就動用。

而且……萬一對方說的是假的呢？萬一這只是一個精心編造出來博取同情的騙局呢？

網絡時代，這種事情屢見不鮮。

他作為一個導演，必須保持理性和警惕。

“李導，那……我們現在怎么辦？”劉超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問，“要不，我回絕他？”

李建國沒有回答，他站起身在書房里來回踱步，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

他的內心正在進行著天人交戰，理智告訴他這件事風險太高，應該放棄。

但情感上，那孩子的歌聲和那個關于孤兒院的故事，卻像一根刺，深深地扎進了他的心里。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如果就這么放棄了，他怕自己會后悔一輩子。

他的電影拍的就是這些被社會遺忘的孩子，如果他現在對一個真實的、就在眼前的求助視而不見，那他還拍個什么電影？

他自己不就成了最虛偽的人嗎？

許久之后李建國終于停下了腳步，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他對劉超說道：“你現在就去查，查一個叫‘啟明星孤兒院’的地方，看看是不是真有這么個地方，是不是真的有困難。”

“然后，你這樣回復他。”李建國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告訴他，十萬的報價和百分之五的分成不變，這是公司能給出的最高條件。但是……”

他話鋒一轉。

“我李建國，明天會親自去一趟他們那個孤兒院。”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剩下的二十萬，我自掏腰包給他補上！”

劉超聽到李建國最后那句話，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跟了李建國這么多年，深知這位導演雖然在藝術上追求極致，但在生活中卻是個非常嚴謹甚至有些“摳門”的人。公司的每一筆賬目他都盯得很緊。

現在他竟然愿意自掏腰包，拿出二十萬去幫助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李……李導，您……您說真的？”劉超感覺自己的舌頭都有些打結。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李建國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卻沒有任何怒意，反而是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然，“馬上去辦！訂最早的一班去他們那里的機票。還有，把我的決定告訴那位陳院長。”

“是！我馬上去！”劉超不敢再多問，立刻轉身出去執行命令。

李建國重新坐回椅子上，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張“啟明星”的招牌照片，目光深邃。

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或許這真的是一個騙局，他明天去了，只會看到一個早已人去樓空的假地址，或者是一個演技精湛的騙子。

那二十萬，就當是買個教訓。

但萬一……

萬一那一切都是真的呢？

萬一真的有一個焦頭爛額的年輕院長，和一群即將無家可歸的孩子，正在絕望地等待著救援呢？

他只要一想到那個可能性，想到那個唱出“地上的娃娃想媽媽”的孩子，可能真的沒有媽媽，他的心就無法平靜。

他拍電影，是為了用光影去講述那些值得被看見的故事，去喚醒人們心中沉睡的良知和情感。

而現在，一個真實的故事就擺在了他的面前，他不能，也無法拒絕。

“就當是……為我的電影提前采風了吧。”李建國喃喃自語，為自己的沖動找了一個合理的借口。

……

孤兒院里。

陳明放下手機，手心里的汗已經把手機后殼都浸濕了。

剛才，劉超已經把李建國的決定告訴了他。

公司的條件不變，但李建國本人明天要親自過來。如果情況屬實，他個人補齊剩下的二十萬。

這個結果，遠遠超出了陳明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