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毅已經在心底打下了鼎鏡藍圖，但真正去錘煉的時候，發現非常離譜，就像是手工捏泥人，想象自己是泥人張，結果捏出的玩意根本沒法看，像是一個殘疾的機器貓。

最終十八道“神紋”慢慢熔煉，祭成豆粒大小的金餅，再怎么錘鑿，也不能擊打出該有的形狀。

與他心目中的鼎鏡，完全不一樣。

姜毅吐了一口濁氣，收回房間四處的玉石，推門而出，到外面散散心。

在九井鎮中轉了轉，見到許多修士，有衣著華麗的世家子，也有粗布汗衫的散修。

甚至有一些人穿著五行宮刺繡的修士，在城中閑逛。

這些人大多議論著，九井鎮的隱秘，分析著為什么此地六年不下雨。

有說地底下潛伏一頭修行千年的旱魃，所以才赤地千里，但有人反駁，為什么九井鎮無事？

也有說是蛟龍大妖在附近做法，驅趕周遭村落的百姓，然后一股腦地在這里吞下。

姜毅聽著只覺得好笑，這些人純屬滿嘴跑火車，沒一句靠譜的。

他想起赤焰道人的死，想起太陽古教強者的對峙，想起羽化神朝竟在這窮鄉僻壤開了家招生辦。

不論從哪條看，都不是什么大妖、旱魃能吸引來這么多大勢力強者潛伏的。

沒走多久，街角一家早餐攤前的熱氣吸引了他。蒸籠疊得老高，白面包子的香氣混著米粥的清甜飄過來。

謝云飛正坐在攤邊的矮凳上，手里拿著個包子啃著，見姜毅過來，眼睛一亮。

“云飛，我們又見面了！”姜毅主動上前打招呼。

“葉兄，原來是你啊！你找到宗門了？”謝云飛請他吃早餐，算是還了昨日請客之情。

兩人邊吃邊聊，都說說起了小時候，在水里摸魚，一個說東荒的河水多急，他光著膀子在水里追魚，被石片劃破了腿也不在乎。另一個說姜水湍湍，他喜歡潛入水中抓魚。

相隔無數星系，卻有著同樣的少年樂事，倒也投緣。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親眼看到強者打斗，把我村外的姜水，給打改道了！”姜毅臉上滿是不爽的神色。

謝云飛聞言收斂了笑意，神色凝重了些：“這里確實是多事之秋，葉兄，你要小心?！?

聊著聊著，話頭漸漸淡了。姜毅看他神色郁郁，便把話題引到妹妹身上，語氣柔和了些

“我創建修行家族，一直沒時間管妹妹。她倒是很上進，拼命讀書，偷著學武，被我發現后，傳了修行的法門……”

謝云飛聽到“妹妹”二字，眼神暗了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黃銅面具。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那時候家道中落，家里唯一剩下的黃銅，被他一點點打造成鬼臉面具和戒指，送給妹妹當玩物。

“我沒什么機緣，妹妹也沒有修行的命，”他聲音有些發啞，指尖微微收緊，

“那時候飯都吃不上，我在碼頭扛活糊口，遇到羽化神朝的人。那天，我被帶走時回頭看了一眼，妹妹站在那，眼淚嘩嘩地流，我這心啊，跟被刀割似的疼。

葉兄，珍惜你與妹妹相處的時光吧，人生世事難料，誰能想到一個窮小子，會淪落到紫薇古星……”

謝云飛的未來早已注定，死在昆侖秘境，興許轉世成了葉凡。姜毅沉默片刻，輕聲道：

“謝兄，我聽過一句話，送給你。來世，信則有，不信則無，歲月悠悠，世間中會出現兩朵相同的花，千百年的回眸，一花凋零，一花綻?！?

謝云飛愣住了，心一下子就亂了，對方突然說出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看到了我死亡的結局了嗎？

千百年后，還能見到妹妹嗎？可妹妹只是個凡人……也許，來世還能做兄妹。

姜毅端起茶杯，笑著說道：“也許悠悠歲月后，你我會在東荒的小鎮上，再這樣對坐飲茶呢？”

“哈哈哈，葉兄，我們一言為定！”謝云飛笑聲洪亮，引得旁邊喝粥的路人紛紛側目，好奇地望過來。

兩人閑聊一會，姜毅說了一下祭煉“神紋”的事情，在謝云飛這里得到了答案。

“該是葉兄的神識力量薄弱，隨著你修為增進，慢慢會錘煉出法器的，不需要著急。”

謝云飛仔細講解著苦海境、命泉境、神橋境、彼岸境錘煉神紋的心得，并告知，在北斗流行一種一器破萬法的法門。

就是四大境界只錘煉同一法器，最后會有不可思議的威能。

姜毅謝過謝云飛，起身作別，慢悠悠地走回客棧。

剛推開客棧的木門，就見大堂靠窗的桌子旁，陳立軒正和一個玉樹臨風的中年人坐著說話，桌上擺著兩杯沒喝完的茶，熱氣裊裊升騰。

漫步走過去，相互認識之后，知道對方是陳氏十大命泉高手之一，當即喊了一聲：“前輩?！?

陳黎川抬眼掃了他一眼，目光銳利如刀，帶著幾分審視，淡淡開口：“你就是姜毅？”

他語氣平淡，卻透著股威壓，隨即扭頭看向陳立軒，眉頭皺起，語氣嚴厲，“你也太天真了，竟然取了三斤赤心銅精給他，萬一打了水漂，你回去定要受責罰！”

“叔公，這……”陳立軒臉上一熱，有些下不來臺。他本是年輕一代的帶隊人，卻被叔公當著外人的面數落，剛想辯解，對上陳黎川冰冷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悻悻地縮了縮脖子，低頭不語。

陳黎川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姜毅，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交出來吧？”

“前輩，我與立軒早有約定，”姜毅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平靜卻堅定，“我預支了獎勵，若是敗了，便用靈馬償還。”

這是他憑本事“貸”來的，沒道理平白還回去。

“呵呵，你姜水姜氏，在我陳氏治下，有靈馬為何不報！嗯？”

陳黎川冷笑一聲，臉色沉了下來，周身靈力隱隱波動，一股無形的壓力向姜毅涌去。

“前輩，當初與陳衛風前輩約定時，并沒有一條規矩是，姜氏需要匯報族產?！?

姜毅毫不退縮，坦然迎上那股壓力。畢竟是陳衛風讓他來的，對方再霸道，也會顧忌家族的另一位命泉高手。

他心中暗自思忖，通過姜氏和陳氏，算是見識到了，就算是同一個家族，內部的斗爭也這般激烈，并非像小說里寫的那樣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或許大方向都是興旺家族，可想走的路線卻未必一致。

陳黎川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陳衛風是陳衛風，我叫陳黎川！既然你不服，那我便壓制境界與你切磋一番。十招之內，你若不敗，此事便作罷；否則……哼！”

陳黎川說罷，就帶著兩人來到對面的校場。

棲霞派的修士們聽到動靜，得知陳氏命泉高手要與一名苦海境修士對決，一個個都湊了過來，沒一會兒就聚了三十多人，站在欄邊交頭接耳。

陳黎川一襲青衫，衣袂在微風中輕輕飄動，手里輕握著一柄象牙色折扇，臉上帶著淡然的微笑，瞧著溫潤如春水。

而對面的姜毅，穿著件黑色布衣，袖口挽著，露出結實的小臂，身材健碩，濃眉大眼，站在那兒像塊扎在地里的頑石，透著股韌勁。

“我呢，給你個機會，暫封命泉，與你切磋！”陳黎川環視四周，聲音清晰地傳開來，“諸位同門做個見證！”

他嘴角微微上揚，右手并指，指尖縈繞著微弱卻內蘊深沉的青光，在苦海周圍點了幾下。

一層肉眼可見的無形漣漪自他體表蕩漾開來，隨即隱去，周身屬于命泉修士的那種掌握神力，引而不發的氣韻暗淡了幾分，被強行禁錮回苦海境界。

“我南豐陳氏，講究的就是公平！”陳黎川輕捏扇柄，折扇“唰”地展開，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