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急促的手機鈴聲使我從噩夢中驚醒,我揉揉眼睛,確信剛才又是噩夢。我太累了,頭腦里的東西也太多了,在急促的手機鈴聲中,我失神地回憶起剛才的噩夢,竟然是一個夢中夢,桂豹變在雪原中追殺一個中年男人,奪去了十六邊形手環,那個白俄女人和混血小男孩逃出桂豹變的魔爪了嗎?突然闖入我家的斗篷人是誰?他被困在哪兒?我又如何到了冰封雪原?最后那人雙眼流血,他死了嗎?我失神地拿起手機,是宇文的電話,電話接通時,我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顫抖,手機里傳來宇文焦急的聲音。
“你快來一趟吧,我工作室被盜……哦,不,好像是被搶了,我就出去了幾個小時,就被人給……”我只是聽著宇文在手機里語無倫次地說著,“喂,喂,你在聽嗎?”
“在聽,丟什么東西了嗎?”我平靜地反問道。
“沒,我粗略檢查一遍,發現沒丟什么。”宇文緊接著又說,“秦悅一會兒就到,你也過來吧。”
“好吧。”我平靜地答應下來。
在去宇文工作室的路上,我滿腦子依然想的是剛才的噩夢,這一切噩夢都是源自夏冰給我寄來的那些資料。在那些資料中,我確信了之前的判斷,桂家手中的那件十六邊形手環是桂豹變從弗朗索瓦神父那里得到的,只不過他并不是直接從弗朗索瓦神父手中獲得,而是從那個娶了白俄女伯爵的中年男人手中拿到的,而那個中年男人很可能就是照片上弗朗索瓦神父的那位得意門生和助手。
桂肅手上的另一件十六邊形手環很可能來自云象。好神秘的組織,最后包括我手上的那件十六邊形手環都被劫走,三件手環目前都已落入了云象之手。如此看來,藍血團那最后一件十六邊形手環就顯得愈發重要了。可是,宇文那兒有什么招人惦記的東西呢?我狐疑地開著車,很快來到了宇文的工作室門口。
秦悅已經早我一步抵達,屋里一片凌亂,偌大的工作室的每個角落都被人翻過,秦悅戴著手套一邊細致地檢查,一邊詢問宇文:“你最近惹到什么人了?”
“最近?我最近在做什么你還不清楚嗎?”宇文聳聳肩繼續說,“除了桂肅,就是云象組織了,或者干脆說他們就是一伙的。”
“你這兒有什么能讓他們感興趣的東西呢?”秦悅不解地問。
“我就是想不起來,標本?我從荒原大字和赤道王朝曾經帶回來一些有意思的標本,可那些東西他們也能搞到。”宇文一邊回憶一邊作答。
“目前來看,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四件十六邊形手環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么值得他們興師動眾的東西。”
“你是說智慧之軸?”秦悅問道。
只有我和伊莎貝拉曾在赤道王朝黑軸下面那堵隔離墻上見過智慧之軸的位置,我跟秦悅和宇文也提過智慧之軸,但他們顯然無法理解智慧之軸的重要與偉大,伊莎貝拉那時的興奮與激動,依然深深印在我腦海中。
“也就是說云象的最終目的是要去開啟智慧之軸?”宇文問道。
“他們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誰有能力開啟智慧之軸,誰就能掌握黑軸文明最高的科學成就。另一方面,云象想要超越藍血團,讓所有的精英都拜倒在他們腳下,靠桂肅那些裝神弄鬼的神跡是遠遠不夠的,只有掌握黑軸文明最高的科學,才能讓這個星球上所有天才的大腦信服。”
“可,智慧之軸在哪兒呢?”秦悅問道。
我欲言又止,四處觀察一番,發現并無異常。但望著滿屋凌亂的物品,我只是沖著秦悅和宇文搖了搖頭。
“我又沒有十六邊形手環,跑我這來找什么?”宇文憤憤地說道。
這個問題我也沒辦法回答,只能幫著宇文將工作室整理干凈,直到天黑才收拾妥當,發現確實沒有丟什么,倒是幫宇文清理出來許多垃圾。我沒好氣地對宇文說:“是不是你自己干的,為了讓我們來幫你打掃衛生?”
“怎么可能?我吃飽撐的啊。”宇文說著抱出一大摞各種形狀的盒子,扔在門口。
“這些東西都不要了嗎?”我問道。
“里面都是空的,你要是不放心,就再檢查一遍。”宇文滿不在乎地說。
我盯著門口那些盒子看了一會兒,然后強迫癥發作,還是走過去一個個打開一遍,確實都是空的。不過還是有個裝飾精美的錦盒吸引了我,我拿起來仔細端詳,然后回頭問宇文:“這個盒子也不要了?”
宇文瞥了一眼回應道:“這盒子里面都磨破了,扔了吧。”
我打開一看,錦盒里面有一角已經被磨破,我剛想說什么,就聽手機接二連三響起微信鈴聲。我拿出手機瞥了一眼,都是夏冰發來的,一條信息讓我莫名地恐懼起來,這可以說是夏冰至今為止做過的最有意義的事情。
“你們之前不是一直想來藍血團總部參觀嗎?總部高層非常歡迎你們來訪,并給你們訂好了機票,簽證事宜我們也都替你們搞定了。”這是夏冰的微信。
接著下面是含有我們三人個人信息的機票和簽證信息,我吃驚地扔了手中的盒子,心中暗自感嘆夏冰和藍血團怎么會有我們三人的信息?不過轉念一想,對于藍血團來說不過是小事。但藍血團為何變得如此急迫,竟然連啟程日期都給我們安排好了,明天下午就要從上海直飛北歐某國的首都。我將信息轉給宇文和秦悅,他們也都相當驚詫,我趕緊找夏冰確認為什么如此匆忙。
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回復道:“你們只要帶好隨身衣物和證件,其他東西帶不帶沒關系。”
過了一會兒,夏冰才又發來信息:“藍血團的圣物丟失了,所以高層非常想見你們,因為你們知道許多有價值的信息。”
“藍血團的圣物竟然丟了?”我不禁叫出了聲,宇文和秦悅也驚呼起來。我馬上明白了藍血團的焦慮,也明白了現在的危急,如果云象得到四件十六邊形手環,打開了智慧之軸,那么后果不堪設想。我都沒跟秦悅商量,馬上給予回復:“好的,我們明天出發。”
夏冰馬上發來了一條。
“你們到機場后,我會來接你們,然后直接去見領袖助理,你們早點休息。”
我們幾個都難掩內心的激動,倒不是因為能見到藍血團高層,而是預感到將要發生什么大事,又會有什么樣的情報等著我們呢?
2
我們經過十多個小時長途飛行,終于抵達北歐某國首都機場,天已經快黑了。夏冰正在機場外等著我們。我們匆匆上車,夏冰很快就駛離了機場,駛過城區,穿行在林間公路上,夕陽透過稀疏的白樺林照射過來,更增添了幾分傷感。
車里的氣氛有些壓抑,夏冰并沒有與我們寒暄,一心只顧開車,我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扭頭看著夏冰,夏冰高高的鼻梁,顯得眼窩更加深陷,濃濃的黑眼圈說明她最近一定遇到了焦慮的事。我首先開口問她:“藍血團的圣物什么時候丟的?”
“就在前天夜里。”夏冰快速答道。
“前天夜里?沒人值守嗎?”我繼續問道。
“圣物有多重保護,存放在保險柜里。每天會有專人在早晚查看兩次。”夏冰語速依然很快。
“圣物會公開展出嗎?”秦悅在后排問道。
“不,只有藍血團有重大活動時,圣物才會被請出,其他時候,圣物全都處于保護下,秘藏于保險柜中。”
“那這么看來,盜走圣物的人一定很了解你們內部的情況,知道圣物存放的位置,也知道什么時候最好下手。”秦悅推斷道。
“對,我們正在調查內部。自從總部了解到桂肅和神跡的事后,非常震驚,雖然他們不喜歡桂肅,但沒想到桂肅居然會與云象合作。”夏冰頓了一下繼續說,“這就讓高層覺得很可怕了,既然桂肅這么高身份的人都能背叛藍血團,那么其他人也可能出于某種目的,被云象收買。”
“藍血團的人應該不會輕易被金錢或美色收買吧?”
“是的,所以我說的是出于某種目的,就像桂肅那樣,至死桂肅也不認為他背叛了藍血團,也不承認他是為云象工作。”夏冰進一步解釋道。
“那你們調查出什么頭緒了嗎?”秦悅追問。
夏冰微微搖頭表示否定。
“暫時還沒有,不過我們推測背后主使肯定是云象,而云象已經掌握全部四件十六邊形手環,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后果不堪設想。”
“誰要見我們?”我將思緒收了回來。
“領袖助理,如果你們聊得順利,會有更高層的人見你們。”夏冰說完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駕駛上面。
公路上的車輛越來越稀少。彎曲的公路不斷伸向森林深處,公路兩邊都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這樣的景象讓我不禁回想起了昨天的噩夢。路面變得越來越枯燥,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我產生了一絲恐懼,就連藍血團總部也不安全了,還有什么地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黑色陰影出現在公路盡頭,那是用玻璃鋼建成的三角體建筑,這大概就是藍血團總部了。
車穩穩停在三角體建筑前,走近我才發現三角體建筑看似是用玻璃鋼建造的,其實并不是,三角體建筑的外立面是一種不透明的像玻璃的材質,這讓我想到了黑軸,想到了荒原大字的中央實驗室。想到這,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等會兒我們見到的領袖助理會是什么人呢?
夏冰領著我們走進三角體建筑,內部構造的復雜遠超之前我們見過的同類建筑,長長的走廊兩邊安排了三個房間,里面的陳設極簡而又不失溫馨。我們放下行李,沒超過十分鐘,夏冰便來通知我們,領袖助理已經準備好了,我心里暗暗吃驚,看來藍血團還挺著急的,我們又何嘗不是呢?于是我們跟著夏冰,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到三角大廳。大廳竟然與我夢中所見一模一樣,近乎完美的幾何構造,無懈可擊。三角大廳高大肅穆、氣氛莊嚴,但現在大廳內還沒有人,我們誰也沒說話,默默地跟著夏冰,又走進一扇門,門后是另一條走廊,幾乎與之前一模一樣的走廊,但從走廊墻上的細節,能夠看出是另一條走廊。
夏冰帶著我們走到走廊盡頭,推開大門,門的內側是一間潔白素凈的房間,準確地說更像是會議室。會議桌旁坐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這個女人讓我覺得似曾相識。但我忘了是在夢里,還是在發黃的老照片上。女人保養得很好,讓我無法準確判斷出她的年齡,估摸至少四十歲。女人的面孔與眼睛卻流露出更深邃的閱歷,我們剛在會議桌邊坐下,金發女人便開口說:“歡迎你們大駕光臨。其實我早就想邀請你們來,只是一直沒有空閑。”
金發女人說的是漢語,雖然有些生硬,但她的中文水平還是很好的。她嘴上說的是客套話,卻又讓我們覺得并不是客套話。我剛想開口自我介紹,金發女人打斷了我說:“我對你們已有了解,咱們就節約點時間吧。”
“我們可還沒了解你們呢。”秦悅忽然說道。
金發女人笑了一下說:“我是藍血團的領袖助理,你們看過我的照片吧,探索那片戈壁的時候。”
我心中忽然一驚,看著金發女人,快速搜索記憶庫,好像只有一個女人符合。我不禁脫口而出:“您是柳金?”
“你沒死啊?”宇文驚訝到完全沒顧及禮數。
“不錯,我是柳金,我當然沒死。”柳金笑道。
“那么其他人呢?”秦悅急切地問道。
“基地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宇文也焦急地問道。
“基地后來發生的事你們不是已經親眼看到了嗎?”柳金笑著敷衍過去。
“還是有些謎團……”我也補充說道。
“對你而言也許算是謎團吧,那我們從哪兒說起呢?”柳金看了一眼夏冰繼續說,“就從夏冰在桂肅房間內發現的那張照片說起吧。”柳金似乎有洞察人心的力量,接下來就是關鍵所在。
3
聽柳金提到桂肅房間的照片,我的記憶也同步到了那張照片,那是桂豹變與中年桂肅,還有兩個與桂肅年齡相仿的外國人。
“您見過那張照片?”我向柳金發問。
柳金微微搖頭道:“不,我沒見過。但夏冰回來后,我讓她看了我們的照片。”
“你們的照片?”我們疑惑不解。
夏冰接著說:“是的,柳金給我看了許多他們年輕時的照片,尤其是基地最后階段的一些合影,我發現桂肅那張照片上的一個人很像是基地一位重要人物。”
“果然,我猜就與當年基地有關。”秦悅說道。
“那人是誰?”我和宇文幾乎同時追問。
“你們還記得格林諾夫的那位朋友兼助手——阿努欽嗎?”夏冰說道。
“是他……”
我不禁陷入回憶,想起在基地的探索,難道這個阿努欽有問題,他沒有死,逃出來后創立了云象,又與桂肅合作?我心里暗自做出不確定的假設。
“是的,我看了阿努欽所有的照片,確定挨著桂肅的人就是阿努欽。”夏冰進一步予以肯定。
“那這么說他沒有死。”秦悅轉向柳金繼續確認道,“您也活得好好的,所以格林諾夫也沒死,他是整個計劃的源頭,當然不會輕易死去,所以我們在戈壁基地沒有發現你們幾個的遺體,只有科莫夫將軍死于袋獅爪下。”
柳金聽著秦悅的話,微微皺起眉頭,點頭說道:“你推斷得不錯,格林諾夫也還活著。”
“那么我是否可以懷疑,格林諾夫與他的好友阿努欽一起逃出基地,創立了一個新的邪惡組織?”秦悅逼視柳金,似乎仍對柳金有所懷疑。
柳金面色凝重,許久才開口道:“你的推斷似乎很有道理,不過……”
話沒說完,突然白色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了,一個身材中等、頭發灰白的男人大踏步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開口說:“我就在這兒,堅守著藍血團這個又舊又古老的正義組織。”
我們全都是一驚,趕緊將視線聚集過去,發現來人就是格林諾夫。我打量著面前的男人,回想著基地的信息,面前的男人一副精明強干的樣子,如果格林諾夫活到現在差不多接近七十歲了,但面前這個男人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容顏與身體。柳金也是這樣,難道他們長期研究黑軸,所以能青春永駐?我胡思亂想之際,格林諾夫開口道:“基地覆滅后,阿努欽就失蹤了,我們一度懷疑他沒能逃出來,但后來我們發現云象組織的研究方向與我們當年的目標很相似,而且都是阿努欽所擅長的。”
“那你們也有懷疑?”我向格林諾夫確認他的看法。
“隨著云象的不斷壯大,我對他們的懷疑也與日俱增。”格林諾夫說道。
“基地事件之前,你們沒有覺察什么嗎?在基地事件之后,你們沒分析原因嗎?”秦悅問道。
“當然做過。我們認為最后那些怪獸被放出來是有人故意為之。當然,我們也需要檢討我們自己。我們年輕時太狂妄,沒有敬畏,一心只想復興黑軸文明閉源人的技術,但我們越是深入研究,越是發現我們的渺小和無知,后來我和柳金一直希望相關研究能夠先停下來,但我卻時常感到一雙無形的大手,促使我們不斷向前,不斷加快……”
“您不是基地的最高領導嗎?”我打斷了格林諾夫的話。
格林諾夫苦笑兩聲,“是,我是基地的最高領導,但我后來越來越感覺自己無法控制基地,畢竟我也只是一顆棋子。就比如基地復活的那些遠古巨獸,其實是阿努欽推動的,因為那是他的專業,是他所感興趣的東西。他之所以能搞出來,一方面我們懷疑他背著我們找到高層,得到高層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我們內心的魔鬼一直在蠢蠢欲動,極力希望搞出一些讓高層感興趣的東西,爭取經費,將我們的研究進行下去,所以我們縱容了阿努欽的研究,當時他做出的東西也確實起到了效果。”
“所以到后面你們漸漸被架空了?”我問道。
“怎么說呢……”格林諾夫沉默了一下說,“至少我和柳金的感覺是這樣。”
“那么照片上另一個男人呢?”秦悅忽然問道。
“我們沒有認出來。但我們推斷出了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是在基地事件之后,也就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夏冰搖搖頭說道。
“如此說來,桂家與云象很早就開始合作了……”我不禁陷入了沉思,忽然想起了噩夢里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是弗朗索瓦的學生兼助手,也是黑白照片上的年輕人。于是我掏出了那張黑白相片遞給夏冰,夏冰看后又遞給了柳金與格林諾夫。
“照片上那個年輕男人你們認識嗎?”
夏冰失魂落魄地說:“我現在終于知道這個男人是誰了。”
“誰?”我們幾乎異口同聲。
“我的爺爺。”
我們驚駭不已。
“對,是我的爺爺。”夏冰轉而看著柳金和格林諾夫。
我直勾勾地盯著夏冰,一瞬間想到了什么就脫口而出:“梅什金是你的父親,對嗎?”
“沒錯。”夏冰眼眶有些濕潤。
“難怪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像是混血。”我回想著初次見到夏冰的情景。
夏冰肯定地說:“我奶奶曾是流亡到東北的女伯爵。”
“我明白了,你的爺爺曾經是弗朗索瓦最得意的門生,他們一起研究神跡,他還有一位師弟就是桂豹變。弗朗索瓦臨死時,將最重要的十六邊形手環和研究成果都留給了你爺爺,因此桂豹變懷恨在心,利用家族勢力追殺你的爺爺。你爺爺從云南一直跑到東北,但仍然沒有逃出桂豹變的魔掌,最終死在桂豹變槍下,桂豹變也得到了十六邊形手環。而你的奶奶則帶著你父親逃出魔爪,回到老家,然后就有了那位少年天才梅什金。”我一口氣將所有的事都串到了一起。
“那么……那么夏冰的父親又是什么時候生下夏冰的呢?”秦悅忽然問道。
“父親從基地逃出來后,認識了一位留學生,就是我的母親……”
“等等,也就是說基地發生事件的時候,你父親也在基地,而且他也成功逃了出來?”
夏冰還沒說話,格林諾夫便替她回道:“沒錯,我和柳金逃出以后,在荒原戈壁上碰到了梅什金,他當時正在一塊石板上刻字。”
“刻字?”我馬上想到了那塊刻著詛咒的石板,不禁喃喃說道:“我們打開了黑軸的秘密,它就不會再關閉……”
“對,就是這句,他是天才,更是一位預言家。我們打開了黑軸的秘密,它就不會再關閉。”格林諾夫用俄語又念出了那句咒語,整個會議室里的氣氛變得沉悶而壓抑。
4
會議室里的人似乎都在回憶著往事,我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么你們又是如何進入藍血團的呢?”
“我和柳金很早就是藍血團的成員,在基地建立之前就已經是了。”格林諾夫毫不隱瞞。
“這么說來,你們建立基地是受到藍血團的指令,還是為了國家,或是完全出于興趣?”我繼續問。
格林諾夫愣了一下,柳金接過了話題:“兼而有之。一開始正如你們知道的,是格林諾夫的興趣,他拉上了阿努欽與我,因為當時我們在藍血團中籍籍無名,所以藍血團并不知道我們要做什么,朗道同時向藍血團和我們國家的情報機關推薦了我們,最后是情報機關資助了我們。”
“藍血團不在意嗎?藍血團不是一直珍藏著十六邊形手環嗎?”我大惑不解。
“這正是我們日后能成為藍血團高層的原因。”柳金說著將目光移向格林諾夫,“格林諾夫是現任的藍血團副總領袖。”
“副總領袖?”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
格林諾夫接著說:“是的,你們已經知道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上半葉是人類文明科技爆炸式發展時期,各方面的科學大家輩出,但由于種種原因,尤其是經過兩次世界大戰的打擊,藍血團遭受重創,內部分裂。所以,我們加入藍血團的那個年代,藍血團已經岌岌可危,這也是無法迅速應對朗道的推薦的原因。”
“但當藍血團發現你們對黑軸的研究取得重大進展的時候,又對你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秦悅問道。
“對,不過當時藍血團完全插不上手,直到基地出事后,我們才受到藍血團高層的重視,就回到藍血團,專職為藍血團工作,直到……”
“直到你們也成為藍血團的高層。”秦悅接著柳金的話說道。
“是的,我們始終以振興藍血團為己任,這些年藍血團也確實漸漸恢復了元氣,只是沒想到我們受到了云象的挑戰,前所未有的挑戰。”柳金的話語有些沉重。
“那么阿努欽呢?他是藍血團的人嗎?”宇文忽然問道。
“當然,他也是,不過和我們一樣,只是藍血團普通成員。”格林諾夫回憶道。
“又是一個背叛藍血團的……”我喃喃自語道。
“你是懷疑云象的建立者都出自藍血團?”夏冰問道。
“這不都明擺著的嗎?云象為何能在短時間內快速崛起?又為何他們對黑軸文明知之甚詳?并且他們似乎比藍血團還要激進,他們希望打開智慧之軸,獲得閉源人所有的文明成果。”我對夏冰和藍雪團的人提出了我的看法。
“而我們今天找你們過來正是為了智慧之軸,我前面說吾等以重振藍血團為己任,這其實存在一個巨大的矛盾。”柳金說著環視眾人,又繼續說了下去,“不可否認,藍血團從閉源人那里繼承了一些特殊的基因,正是這些基因讓藍血團與眾不同,但是藍血團同時承擔著一項重任,就是保衛智慧之軸,不讓任何人染指智慧之軸。然而,隨著現代人類科技的發展,許多先進技術被研發出來,讓藍血團的競爭力越來越小,這也滋生了一些人想打開智慧之軸的欲望。”
“云象組織就是這樣一群人,現在四件十六邊形手環都已流入云象手中。”我焦慮地說道。
“所以我們需要你們的協助,與我們一起去智慧之軸,阻止云象。”柳金堅定地說。
“可……可我們能做什么?我們甚至連智慧之軸的具體位置都不知道。”宇文無奈地說。
“非魚和伊莎貝拉曾經見過智慧之軸的位置吧?”柳金問道。
“這……你們藍血團不知道智慧之軸的位置嗎?”我反問道。
“藍血團也不知道智慧之軸的準確位置,只有一本古老的書里有一段晦澀難懂的記載。在那段記載里智慧之軸位于一座大雪山腳下,山下是一片如世外桃源般美麗的景色,我們根據種種記載也只能推斷智慧之軸位于喜馬拉雅山南麓的某國境內。”柳金快速說道。
“不錯,我見到的那張圖上也標記著智慧之軸就在喜馬拉雅山南麓,但更精確的位置就看不出來了。”
“我們之前的預判是正確的,現在就需要搶時間了。”柳金與格林諾夫相視點頭。
格林諾夫點頭表示同意,接著說:“我們在喜馬拉雅山南麓的某國有一個長期據點,平時負責搜集相關情報,不過自從我們覺察到云象的行動后,已經加大了投入,翻建了這個據點,最近幾天,我們的人已經陸續過去了。”
“怪不得我們剛才進來都沒見到幾個人……”宇文嘟嘟囔囔地說道。
“這里已經沒多少人了,包括夏冰的父親梅什金也過去了,還有一位神秘客人也快到了。”格林諾夫說道。
“梅什金……神秘客人又是誰?”我在腦中搜尋著記憶。
“說起來你們也認識這位客人……”
格林諾夫的話讓我想到了袁帥,我猛然打斷了格林諾夫問他:“你們知道袁帥的下落嗎?”
藍血團的兩位高層都愣了一下,擺了擺頭,“袁帥大概已經落入了云象之手,我們也在為他擔心。不過……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只要袁帥對他們還有利用價值,他就不會有事。”
“袁帥對他們還有什么用?”失望之余,我實在想不出袁帥有什么特殊作用。
格林諾夫與柳金沉默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柳金說:“畢竟他曾經多次經歷了亞空間旅行。”
我心頭猛地一沉,不知怎么,眼前浮現出噩夢里的那個穿斗篷的男人,他被困在了哪里?那里也有大雪山,難道他被困在了智慧之軸?根本沒有時間讓我們多想,夏冰就帶我們回房間休息。次日一早,我們被直升機的轟鳴聲驚醒,拉開窗簾,迎接我們的直升機已經停在了窗外,昨天早上我們還在國內,今天卻……一切都那么不真實,想著即將開始的世界最高山峰之旅,不覺一陣陣心悸。
5
深夜時分,藍血團的專機停在加市機場,一支由五輛越野車組成的車隊已經等候多時,柳金與格林諾夫找到為首的壯漢寒暄幾句,并向我們介紹說:“這是辛格上校,曾在特種部隊服役,熟悉當地情況,我們在此地的安全由他負責。”
我們和辛格上校打過招呼,但面對這個裹著大頭巾的外國人,我心里是一百個不放心,不知道這家伙有什么過人之處?上車之后,辛格指揮車隊駛出機場。連續的長途飛行,讓我身體很是疲憊,看看手機上的地圖,車隊在一路向西行駛。這邊的路況實在堪憂,一路顛簸,但絲毫不影響我在車內睡去,待我醒來,新一天的陽光已經直射進車內,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我被刺得睜不開眼。
這是喜馬拉雅山的陽光?我趕忙打開手機,借著斷斷續續的信號發現這里已經遠離加市,位于喀利根德格河河谷西岸,這里只有一座雪山,便是世界第七高的道拉吉里峰。我抬頭望去,公路盡頭的巍峨雪山似乎近在咫尺,又好似遠在天邊,這就是道拉吉里峰,難道智慧之軸就在這座雪山下?我觀察著車窗外的景色,與噩夢中的荒原完全不同,這里景色優美、人煙稀少,完全是一處世外桃源,被遺忘的香巴拉。
車隊沿著河谷邊的公路蜿蜒而上,最后駛離河谷,進入一大片草場,這里的景色很像西歐的某國,甚至比那里更美,我不禁陷入了陶醉,直到見到半山坡的樹林中冒出的巨大正方體白色建筑,我才清醒過來,那里就是藍血團的據點了。
車隊停在了白房子前面,我仔細觀察白房子,四周墻壁雪白,兩側開有很小的方形窗戶,奇怪的建筑大門緊閉,沒有人出來歡迎我們。我望向柳金與格林諾夫,柳金微微皺眉,然后步上臺階。我注意到白房子門口的攝像頭微微調整了角度,對準了柳金,稍做等待,白房子的大門開了,柳金示意我們跟上,于是我們魚貫而入。
外面雖然陽光強烈,里面卻是一片漆黑,只有一排地燈發出微弱的光,指引我們前行的方向。眼睛適應光線以后,我們跟著柳金走進了一條走廊,走廊的盡頭是十二級階梯,階梯盡頭是一面墻壁,階梯在墻壁前分向兩邊。而在走廊兩邊各有扇門,柳金推了推門,門沒推開,壯實的辛格上前先推后撞,也沒能打開走廊邊的門。柳金拉住辛格,繼續前行,當我們走上十二級臺階時,前面的柳金突然停住了腳步,我們也都停下腳步。柳金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緩緩抬起右手,露出小臂,接著,柳金沖我們所有人用英語高聲喊道:“快,快退出去。”
所有人都不知發生了什么,驚慌失措地往外撤去。大門口只留下辛格的四名手下把守,眼見大門就要關閉,四個壯漢一起抵住大門,才讓我們逃出。大門仍在緩緩關閉,直到夏冰最后一個撤出,大門才徹底關上。
“怎么了?發……發生了什么?”我氣喘吁吁地問柳金。
柳金看看我們,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掀起小臂上的衣服,我注意到柳金小臂的皮膚上泛起了淡淡的紅色小點,說:“出事了,我一進去就感覺不對。”
“這是什么?”宇文發現自己的小臂上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
柳金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現在還說不好,可能是某種病菌……或者病毒之類的。別忘了,阿努欽就是干這個的。”
“這個該死的家伙。”格林諾夫臉上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
“梅什金呢?你們沒跟他聯系嗎?”我發現自己手臂上開始有紅點出現。
“昨天出發的時候還聯系過。”柳金說道。
“那就是說昨天夜里這里出事了,人都不見了,還被人釋放了病毒……”秦悅說著用攜帶的飲用水沖洗暴露在外的皮膚。
“我們快離開這里。”辛格招呼大家上車。大家匆匆上車,車隊快速離開白房子。辛格又沖著講機說:“這附近只有一個村莊,那里有條從雪山上流下來的溪流,可以沖洗一下。”
柳金在對講機里詢問辛格:“你們出發去接我們時,一切都正常嗎?”
“正常。”辛格回道。
“那位客人到了嗎?”柳金又問。
“客人由梅什金負責聯系的,具體行程我不太清楚,我離開的時候還沒到。”辛格答道。
對講機里沉默下來,一段顛簸,我們前方出現了一個村莊,一條從山坡上蜿蜒流淌下來的溪流穿過村莊,安靜的村子猶如一幅油畫,靜靜地佇立在道拉吉里峰腳下。然而當我們駛進村莊時,才發現整座村莊空無一人,一片詭異肅殺之氣。
走在前面的辛格顯然也注意到了詭異的氣氛,他舉著槍跳下車,然后快速推開村中心的大宅院門,我跟著走進這座大宅子,里面滿地尸骸,顯然這座村子也遭到了襲擊。辛格戴著手套檢查了一具老者的尸體,又快速走進房子,我跟著他走進房子,里面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尸體,辛格這次沒有再用手觸碰尸體。我注意到尸體暴露在外的皮膚出現大面積潰爛,膿血正在慢慢滲出皮膚,那慘狀讓我一陣反胃,我趕忙撤出了這座大宅子。
在村莊中心,我快速觀察了一圈周圍的房屋,只覺天旋地轉。這時,秦悅從另一個院子走出來,小聲說:“全都死了,沒有外傷,應該全是被病毒入侵而死。”
“估計與我們剛才接觸的是同一種病毒。”夏冰推斷道。
“那我們快撤出去吧。”宇文催促道。
辛格從大宅子撤出來,小聲對柳金嘀咕了兩句,柳金對眾人揮手,示意大家上車,車隊繼續向前,駛出了村莊。車隊在山坡上狂奔了幾公里,在一片樹林里緩緩停下來。我注意到辛格帶領車隊一直沿著山坡上的溪流溯流而上。此刻,那條純凈的小溪就靜靜地在我們面前流淌著,辛格用試紙檢測過后,斷定溪流沒有被污染,于是大家紛紛用溪水沖洗身體。僅僅是早上,我們就遭遇了如此危險,不知繼續前進,還會遭遇什么?我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雄奇壯美的道拉吉里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