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百伶百俐,服侍雷鳶也十分盡心。
上次的事她也是出于關心,不想讓雷鳶入虎口。
可她一個小婢女又能怎樣呢?唯一能想到的人也就是宋疾安了。
她想的是把這消息告訴宋疾安,看他能不能勸一勸敖鵬,畢竟他和敖鵬是相識的,多半能說得上話。
又何況她看得出來宋疾安對雷鳶別有情愫,倘若雷鳶真的被敖家娶了去,宋疾安也必然是不愿意的。
可誰想到宋疾安居然朝敖鯤下黑手,幾乎不曾要了他性命。
可話說回來,雷鳶問得也對,她只管傳話,卻不考慮后果,如此行事本身就是大忌。
因此她心服口服,覺得雷鳶訓斥得對。
“姑娘,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不論你怎樣發落,奴婢都不會有一句怨言的。”珍珍羞愧得無地自容。
“你到底服侍我一場,且你并不是我花銀子錢買來的,雖然你的身契在我手里。”雷鳶淡淡地垂著眼道,“我也不想再把你怎樣,回頭你便離了這里吧!我把身契還你,也算還你自由。”
誰知珍珍聽了非但不喜,反倒更加羞愧恐慌,又往前爬了兩步,緊緊抱住雷鳶的腿,聲淚俱下:“姑娘便是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有一句怨言。可奴婢還是希望姑娘能容我這一回,好叫我贖罪。否則雖是好心是打發我出去,我也還是一樣活不成。莫說無顏見人,便是我娘知道了,她也定會不認我這個女兒的。
姑娘,奴婢實實錯了,只求您開開恩,否則奴婢無論如何也活不得了。”
珍珍說的是真話,自幼她娘就告訴她,做下人最要緊的就是忠心。別的事上倘若不防頭做錯了,還可以改正。若是不忠心,那便是從根子上壞了爛了,壓根兒用不得。
一人不忠心,不光害的是自己,連新羅婢的名頭都要被毀了。
更何況宋疾安當時跟她也說得清楚,讓她對雷鳶一定要一心一意,忠心不二。
若哪里做錯了,惹了雷鳶不高興,將她攆出來,自己也不會再收留她了。
宋疾安于她們母女是有救命之恩的,如果自己惹得雷鳶動怒,不肯再叫自己服侍,那么也就等于辜負了宋疾安。
說到底,對不起雷鳶便是對不起所有人。
所以她是真心祈求雷鳶能夠原諒自己一回,否則真是沒臉活著了。
“你當真不愿走?”雷鳶問她。
珍珍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哀懇道:“姑娘只要肯容奴婢這一回便是再造之恩,奴婢此后只對姑娘一人忠心。姑娘說東便往東,姑娘說西便往西。便是姑娘要奴婢立時死了,奴婢也絕不眨一眨眼睛就是了。”
“跟著我的人只要忠心,我定會竭力護著你們。”雷鳶道,“我總是不夠心狠,今天便再給你一次機會,可是說好,只這一回。若是再有下次,你也不必再求我,我也不會再和你接一句言了。”
珍珍聽她松了口。一邊流淚一邊笑道:“奴婢知道姑娘最是心善的,你給了奴婢這次機會,就等于給了奴婢一條命。奴婢以后唯有對姑娘你死心塌地而已,若有半句不實,太陽月亮照著,管教我頭頂流膿,腳底生瘡,全身腐爛而死!”
“但有真心,不必毒誓。”雷鳶伸手扶起她,“我既答應了你,只看你以后行跡,多的話也不必說了。”
雷鳶跟前伺候的人性情不一,才能也有多寡。這些她都能包容,只有忠心這一條是不可更改的鐵律。
珍珍所做的事,或許在某些人算不得不忠心,畢竟是擔心雷鳶的安危才那樣做的。
可雷鳶卻不允許自己手下的人背著自己自作主張,尤其是在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上。
她手下的人不是不能便宜行事,但那也一定是在自己知情且允許的情況下才可以。
雷鳶這樣做并不是霸道,而是防止手下的人好心辦壞事。
當然這也是她的御下之術,在她看來治家如治軍,她跟前的人必須絕對忠心聽話,否則便是再伶俐,再能干,她也不會用的。
珍珍麻利地抹干眼淚,換上笑臉,端起桌上的茶盞道:“茶水涼了,不中吃了,奴婢去給姑娘重新換一盞。”
“放著吧!自有豆蔻她們來弄。你先去洗把臉,換換衣裳。”雷鳶的語氣較之先前溫和了不少,“你的臉哭花了,衣裳也濕了,我不想你這樣讓別人瞧見。”
一句話又把珍珍的眼淚說了下來,姑娘是個好主子,平日里什么吃的用的都舍得給她們,更不曾打罵奴役。
自己擅作主張險些害了她,回過頭來她卻還是愿意對自己好。
珍珍又想起當初宋疾安要把她送給雷鳶,自己心里還有些不愿意,偷偷抹眼淚。
宋疾安勸她說:“你畢竟是個姑娘家,總跟著我不是了局,我是個滿天飛的,你又跟不上。又或者我哪天離了京城,你連個依傍也沒有。不如去雷家小姐那里,她會待你好的,也會給你謀一條好出路。”
當初自己以為是宋疾安心悅雷鳶才會向著她說話,如今看來也并不是。
珍珍繞過碧紗櫥從后門出去了,胭脂和豆蔻才從前門進來。
“姑娘,珍珍可是犯了什錯?”豆蔻進來就問。
“事情已經過去了,先別打聽了。”胭脂沒等雷鳶開口就說,“珍珍新來的,年紀小又好強,臉皮薄,你可別故意逗她。”
“我知道啦,犯錯的又不是我,姐姐怎么說教上我了?”豆蔻噘嘴道,“不過話說回來,那姓宋的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惡少,咱們以后可得遠著他些。下次和趙大叔見面的地方換一換,免得又被他堵住。”
“你這話說的倒對。”胭脂點頭,“他那樣的人,可不能和咱們姑娘摻和到一塊兒,否則姑娘的名聲必然要受連累的。”
宋疾安的惡名雖不能醫得京城小兒夜啼,可在京城閨閣中確是遭人嫌棄的。
縱使他出身世家,相貌英俊,卻也是叫一眾貴女避之為恐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