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都城佛寺的晨鐘聲,尚未完全落下。
大隊明火執掌的甲首,就將整個紅袖招,給團團圍困了起來,軍中強弩的鋒矢,對準了蠢蠢欲動的護衛們。
名動長安的紅袖招,的確是達官貴人們的銷金窟,紅袖招的行首,也的確跟唐國王后,是所謂的手帕交。
可有些事情上不了秤,而御史張貽琦,在紅袖招內被人謀殺,就的等于是上了秤。
更別說,這樁案子還牽扯到了,西陵大神官、知守觀主師弟,莊淵的清譽。
當,莊淵用西陵的身份,開始施壓的時候,唐國都察院御史張貽琦被謀殺一案,就必須要有個真兇才行。
紅袖招前院。
身著曼妙輕紗的姑娘們,看著那位長相丑陋的上官揚羽,也是露出了鄙視之色。
紅袖招行首簡大家,領著侍女小草,來到了前院,她看著那位長安府尹,不卑不亢的說道:“敢問,上官大人,我紅袖招究竟是犯了那一條唐律。”
“居然,讓長安府衙如此的興師動眾,上官大人別忘了,紅袖招是誰的產業。”
“如此罔顧唐律,恐怕陛下也不會,饒恕你們的過錯。”
她還有一張牌,那就是書院后山,只是這張牌一旦用了,那么情分自然,也就淡了許多。
當年,她姐夫柯浩然,遭天誅一事,仍舊書院后山,不愿意再次提起的事情。
不用想也知道,長安府尹上官揚羽,還是為了御史張貽琦馬上風而死之事。
不等,上官揚羽回話。
王景略就帶著三木走進了紅袖招前院,他呵呵一笑,把玩著手中的天地元氣,說道:“說的再好聽,紅袖招也是青樓,我敬你叫你一句簡大家,可如果我不敬你,你又待怎樣呢?”
“紅袖招是親王殿下的產業,所以我奉勸你們,最好說出來,那夜到底都有誰,來了紅袖招,一個都不能落下。”
“我不是西陵的神官,我可不會憐香惜玉。”
“別指望顏瑟大師了,西陵大神官莊淵輩分極高,事涉莊神官,顏瑟大師真的會護著你們嗎?”
查御史張貽琦謀殺一案,他們遵照唐律而行,沒有將紅袖招的姑娘們,給扔進滿地都是老鼠的長安府大牢里面,本就已經給了,宮里面貴人的意思。
換做尋常青樓,現在恐怕早已上刑了。
簡大家面色驟然一變,寬松的衣裳,也是難以掩飾,胸前的起伏,只是可惜人老珠黃,雖說韻味還在,但卻無人在意。
倒是簡大家身后的侍女小草,神色顯得有些驚慌,生怕被人看出來,什么端倪來。
簡大家向前走了一兩步,質問道:“敢問王大人,帶了枷鎖來,是打算在紅袖招,對樓子里面的姑娘們上刑嗎?”
“今年秋,書院后山二層樓開啟,尚需紅袖招的歌舞演奏,若是耽誤了書院的大事,你們可有人,能夠擔待得起?”
她在書院后山,還有些許關系,真鬧大了不可轉圜的時候,就是把這張牌,打出來的時候了。
紅袖招的歌舞,雖說只為唐國宮廷展現,但書院內的盛事,也會邀請紅袖招前往歌上幾曲,舞上幾場。
長安府尹、親王供奉,拿著唐律來壓,那么自然只有書院,能夠頂得住,如此的威脅。
上官揚羽本就有些黑的臉色,此時越發的黑了,唐律的確夠狠,唐國的王氏姓李,在維護唐律上,有著近乎偏執的執著,可這種執著,碰到了書院,就變得不再,那么的執著了。
唐國的陛下在年輕時,也曾經是書院前院的弟子,所以陛下對于書院,有種莫名的情感。
唐律的確應該大于書院,至少原則是上如此,可原則都是唐王李氏,定下來的呀!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的從紅袖招外傳來。
“怎么?我怎么不知道,書院后山二層樓開啟,要表演什么歌舞。”
書院三先生余簾,那清冷的聲音,讓在場的眾人,感受到了難以言表的寒意。
余簾那古井無波的眼神,看向了某位,大言不慚的簡大家,“書院或許會,邀請紅袖招,為二層樓開啟,演上一段歌舞,甚至是唱上幾曲,但是書院后山,不會像西陵神殿那般,肆無忌憚的干涉,列國的政事,甚至是律條。”
“難道,簡行首認為,書院大于唐律嗎?”
魔宗毀滅于柯先生,所以她對柯先生的小姨子,自然也不會有什么好感。
愛屋及烏,憎烏及烏嘛!
大師兄不在,夫子也不在,君陌更是將古禮,刻到了骨髓中,所以自然沒有人,會去干涉唐國長安府尹查案,不過她還是想要,來此看一看,兇手到底是何人。
這樣狠辣的手段,很適合成為明宗弟子。
不得不說,西陵神官莊淵扣帽子的句式,果真是好用到了極點。
簡大家的神色乍然一邊,她無奈的說道:“紅袖招自然是遵循唐律,可唐律中有哪一條規定了,可以屈打成招,三先生如今王大人,都把三木帶來了,這符合唐律嗎?”
剛才她還想要,以書院壓一下上官揚羽跟王景略,可現在她卻要,拿起唐律來維護,紅袖招的姑娘們。
“我又不是唐國人,唐律關我什么事兒?”
余簾微笑著說道:“你們的青天大老爺,西陵神殿的莊神官到了,或許莊神官,能夠還紅袖招一個清白。”
“但西陵神官莊淵,可不是什么好人!”
聞言!
眾人朝著前廳看去,只見那位西陵的莊神官,穿著一件樸素的青色道袍,帶著曾經紅袖招的頭牌清倌人云湘飛,走入了院內。
莊淵的這一身青色道袍,倒是與書院三先生--余簾,那淡青色的袍子,有些交相呼應,只是有人敢想,無人敢說罷了。
莊淵打了一個哈欠,看著氣氛尬尷的眾人,也是不由得說道:“簡大家,事情究竟如何,還是讓紅袖招內的姑娘們,自己說出來比較好。”
“比如說,那晚究竟誰去了,御史張貽琦的房內,我不相信偌大的紅袖招內無人看見。”
“紅袖招再有背景,也不過是青樓罷了,簡大家的確是把,紅袖招看得太重要了些。”
“若是柯先生還在,我自然是要退避三舍,敬而遠之啊!”
“可如今的紅袖招,什么都不是,只是權貴們,醉生夢死的地方。”
“我還是希望,紅袖招的姑娘們,能夠自己說出來,否則等到,我說出來的誰是始作俑者,那么事情就沒有那么簡單了。”
隨后,莊淵面帶笑意,看向了那位,長得很美的書院三先生余簾,平靜的說道:“天書天字卷,記載了人世間的一切,以莫大的道門神通,足以重現那夜之事。”
“不知,三先生以為如何?”
天書天字卷,就像是個窺屏神器一樣,這也是為什么,這也是為什么,當年他莊某人,人在知守觀,卻絲毫不擔心有人,在宋國給他,帶帽子的緣故。
查案子很簡單,但是卻不能,這么直白的說出來。
常人或許不知道,天字卷天書的隱秘,但余簾應該清楚,畢竟最熟悉道門的人,應該是道門的敵人。
“諸位莊神官所言非虛,真到了那個時候,簡大家你也不好收場。”
余簾面帶笑意,道:“書院后山,不會幫助柯先生的小姨子,在唐國違背唐律。”
或者說,應該是她不會幫助,柯先生的小姨子違反唐律,若是讓君陌來,必然會糾結許久,換做是大師兄的話,恐怕會讓莊淵知難而退。
至于她嘛!
就是為了看一個樂子,如今看來這個樂子,相當的不錯。
若非,當年的柯先生,她或許也不會,重新被婦人懷胎十月生出,二十三年蟬功法,最為奧妙的事情,便是轉生之事。
她可以是林霧,但她是余簾,書院三先生余簾。
“簡大家,本官審案,絕對依照唐律!”
上官揚羽此時有些得意,一個什么都不是的簡大家,如今如何能夠,讓長安府衙屈服呢?
一個向青樓屈服的長安府尹,必然會被史官們,載入史書之中,遭人唾罵千年。
難道,不能青史留名,就要遺臭萬年了嗎?
“小草,讓姑娘們把那晚,誰來了紅袖招,誰跟御史張貽琦大人有過接觸。”
“誰又去過,御史張貽琦的房間,通通的說出來,這是掉腦袋的事情,說錯了一個字,我這個紅袖招行首的腦袋,也保不住了。”
簡大家吩咐小草,將姑娘們領到長安府衙的文書面前,那位號稱知命無敵的王景略,此刻跟鵪鶉一樣,開始質詢那些姑娘們。
那些文書們握著毛筆的手,快要將簪花小楷,寫出了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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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曲水流觴的亭子內。
云湘妃給莊淵端來了干果、點心,說道:“這么查下去,真的能夠查出來,到底誰是真兇嗎?”
“這世間真的有,能夠看到御史張貽琦,被人謀害場面的書嗎?”
她對此表示懷疑,因為這種事情,著實是太過于離奇了,可這話是從,西陵大神官莊淵口中說出,這又讓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亭外溪水潺潺,不世有空的精致小木船流過。
亭內,余簾面帶疑惑,“其實我也好奇,莊神官這話,究竟是在恫嚇,還是真有其事。”
明字卷天書,就在大師兄李慢慢的手上,但其他的天書,她卻是從未見過。
只是,天字卷天書,真的有如此神奇嗎?
聞言!
莊淵小心翼翼的從,道袍的內兜內,取出了一本泛黃的書籍,蒼涼的字跡上,無不透露著,內里的玄妙,“天字卷天書,的確能夠做到這件事情,可只有五境之上,能夠看到,那晚御史張貽琦遇害的場面。”
“畢竟,這里不是知守,沒有了那金色的茅草屋,我也看不清楚。”
“道門的天啟、魔宗的天魔、佛宗的無量、書院的無距,只要拿著這本,天字卷天書,都能看到。”
五境之上的玄妙境界,暫時跟他莊某人無關,因為現在的他,還沒有入知命境。
他必須得承認,知命以下無敵的王景略,的確是世俗間的天才了,即便是隆慶,那個傻叉也比不過王景略,相同的條件下,王景略能夠,迅速的攀升到知命境。
因為不可之地內,總有些經驗、道理。
余簾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莊淵手中的那卷天書,就在她伸出芊芊素手,想要接過那卷天書時。
莊淵握著天書的右手,朝后退了退,他解釋道:“三先生,咱們往日無親,近日無情的,天書是道門重寶,豈可讓外人相看呢?”
沒錯,余簾就是那個外人,只可惜余簾,對于他那一場,大逆不道的棋局,還沒有讓他滿意的答復。
余簾的臉色,瞬間一變,俏皮的說道:“哼,不看就不看,我也只是洞玄上品而已。”
莊淵神秘一笑,“對,對,對,應該是如此。”
云湘妃不知兩人打什么機鋒,只是靜靜的坐在椅子上,懶散的看著,昔日跟她不對付的姐妹,被長安府衙那些文明們針對。
果然,西陵大神官的侍女,就是有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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