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醉人。

長安城的燈火，也是漸次而起。

紅袖招樓閣的檐角下，懸掛著琉璃燈盞，散發著亦夢亦幻的華光。

胭粉氣熏得往來朱紫們喜形于色，當今的唐王那年請來了紅袖招。

朝堂上的老少爺們兒，自然是不能免俗。

幾位穿著錦繡衣裳，頭戴金步搖，一顰一笑間難掩怒氣的貴婦人，就等著想要等的人，從紅袖招中走出。

健壯仆婦們，身著粗布衣裳，手持一人高的扁擔。

可無一人敢于，去紅袖招內鬧事兒。

之前，倒也有位左副都御史的夫人去鬧了事兒，可代價是左副都御史丟官去職，那位左副都御史的夫人，也是悔恨萬分。

自那時起，都城的貴人們，就知道了紅袖招的簡大家背后，到底站著怎樣的人物。

唐王宮內的王后，唐國除去唐王外，最是權貴的存在。

只是無人知曉，紅袖招真正的后臺。

紅袖招簡大家的姐姐名叫簡笑笑，而簡笑笑的丈夫，曾是一個名動天下的劍客。

入內。

紅袖招前院，絲竹管弦之聲，繞梁不絕。

矮凳之上的貴人們，觥籌交錯間，也不忘在紅倌人，那透亮的紗衣之內，上下其手。

幾聲嚶嚀，擾得春意盎然。

淡薄的輕紗衣裳一下，雪膩配著脂粉，引人入勝。

難掩的溝壑，動人心魄。

相較于熱鬧的前院，湘簾翠幌的、花木相映的曲房內。

莊淵坐在黑漆木凳上，聽著白湘妃的那一手琵琶。

琵琶之音可以陶冶情操，而美人如玉，則秀色可餐。

“小師叔看好了。”身為昊天道南門神符師的顏澀，抹了把胡子上的酒珠。

指間在桌上勾勒著，一道極簡的符文，散發著幽藍色的微光。

微光在燭光搖曳的曲房內，并不那么顯眼，可其中天地元氣的流轉，則吸引了莊淵的目光。

“這道風符，只為困住白湘妃的琵琶聲。”

風符起。

云湘妃的琵琶之音，縈繞于房間內，時時不曾散去。

說是一句余音繞梁，也是不為之過分。

莊淵一臉無語，端著杯中的綠蟻酒一飲而盡，“神符之道，果然玄妙。”

“以天地的軌跡入道，便可引動莫大神威，可顏瑟大師我記得，你當年以純陽入道，如今還是個雛吧！”

說來也是有意思，上代西陵掌教，有著好運道。

收了兩個天賦異稟的徒弟，一為西陵歷史上，有史以來最為光明的光明大神官衛光明，二為昊天道南門神符師顏瑟。

傳聞中，當年顏瑟為了同衛光明爭，誰先邁入知命境界，便以純陽為誓。

純陽為誓的神符師，自然是不敢同，懸空寺的和尚們一樣，誓言照發不誤，私生子照生不誤。

反正，月輪乃是佛國，佛國之上，佛所說的事情，自然無人敢于反駁。

就像是唐國的百姓，見了父母官，敢說個不字嗎？

珠簾后面，云湘妃難掩臉上笑意，她那芊芊素手，抱著琵琶不敢松手。

生怕松了手，就笑了出來。

昊天道南門，神符師顏瑟，每晚都會在紅袖招內，摟著頭牌水珠兒入眠。

所以，水珠兒姐姐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宰相的門房，貴人的婢女，尚且有人忌憚，何況是能夠跟神符師，說上話的人呢？

“那還是不是衛光明坑我嗎？”顏瑟帶著些許憤怒，說道：“當年之事，是非曲直，早已難以論述。”

“可不知，小師叔這一次來，唐國究竟所謂何事啊！”

“像你這樣的修行者，早就該待在山上閉死關，或是跟葉蘇一樣周游諸國，。”

“難不成，你是想學懸空的和尚，參什么歡喜禪不成？”

“依照，小師叔的身份，天底下的那些個王室，大把的美人兒，排著隊等著上小師叔的床。”

話音未落。

顏瑟的臉色嚴肅了起來，珠簾后的云湘妃，也是識趣的起身，從后門離開了曲房。

只是，那蛇腰豐臀的身姿，卻是留在了莊淵的眼底。

的確是美人如畫，越是品味越是值得回味。

只是，可惜在同一個池塘內，尚且開不出兩朵相似的荷花。

更何況是，在兩個世界呢？

“唉！”

“今年春，天諭大神官爭論，人性本惡一事。”

“天諭認為，世間的人們都是昊天的羔羊，所以人性本善。”

“但我卻認為人性本惡，人生下來就想著做惡，只是被束縛罷了。”

“然后，掌教熊初墨說要遵循昊天的神諭，可我TM那里見過昊天？”

“我說我是個無神論者，道家不相信神的存在。”

“然后神殿內的神官兒們，見爭不過我，就想著跟我打一場。”

“于是，我就破了桃山大陣，斬了滿山桃花，跑到了唐國！”

“好躲避神殿騎兵，還有那些個麻煩事兒。”

“顏瑟大師，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佛嗎？”

他自認已經夠倒霉的了，一次登山，下了山便換了人間。

本以為，修個道便可從心所欲，可誰成想神殿的道理，總是那般的多。

衛光明當年甚至都想砍了他，可惜神殿的人，砍不了知守觀的人。

他想來看一看，唐國這個世間第一的強國，究竟是如何的強盛。

從來都沒有什么神、佛！

也從來，都沒有什么，能夠拯救世界的人。

有的只是，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罷了。

曲房內。

顏瑟的神色轉而一變，問道：“小師叔的修為，還在洞玄上境嗎？”

“對呀！洞玄上境，難道破不得，那座桃花陣嗎？”莊淵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綠蟻酒，悵然道：“人心中的成見，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西陵那邊兒，停了我的俸祿，所以我在紅袖招的賬，都掛在了昊天到南門。”

“我跑路的時候，衛光明還在幽閣，那個傻缺說他看到了，冥王的影子在唐國都城。”

“還拿了一堆大河國、極北荒原之地，河流結冰的日期給我。”

“我告訴那個傻缺，這就是小冰河時期要來了。”

“當然，衛光明不信，那個傻缺信昊天，已經信魔怔了。”

“如果，真的有神的話，那么我更愿意相信，我TM是才是神。”

“佛陀是人修的，那么神自然也可以，顏瑟大師你知道，道魔相通或許，可入神道！”

作為一個怨氣很重的人，在二十一世紀差點兒被泥頭車創死，已經很倒霉了。

到了這兒之后，還得天天跟神殿那群人互懟，還不如直接毀滅了算逑。

都是一群十足的信球！

也是一群十足的愚夫，但他卻不能否認，以昊天為信仰的神官，的確不乏好人。

但那樣的好人，絕對不會在桃山上。

顏瑟揪著胡子，笑瞇瞇的說道：“原來小師叔，跟神殿的那群人鬧掰了呀！”

“不過小師叔的言論，但是跟書院的看法，頗為相似啊！”

“書院也是相信，人定勝天。”

“對了，陳皮皮也在書院后山，那小子經常下山吃飯，說不準你還有機會見到。”

跟西陵那群傻叉鬧掰了好，這樣一來他們也不用擔心，神殿再來一位，真正的大修行者了。

道門莊淵，生而知之。

七歲通讀了道門典籍，十三歲就開始質疑神殿，質疑昊天！

但因為是那座觀里面的弟子，自然無人敢于，去反駁這樣一位修行者。

有些規矩即便是西陵神殿，也不能免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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