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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入神侯府,三問天下事!(下)

月是一抹慘白的刀痕,割開濃墨般的天。

枯樹如刑架矗立,鴉影掠過時,帶起鐵鏈碰撞的碎響。

風止,露凝成霜,大地沉默如墳。

在冷血出言挑釁之后,閣內的氣氛也很沉默,沉默而微妙。

“冷四捕頭說笑了?!?

何安將劍還鞘后,冷笑著嘲諷道:“自出道以來,我若想殺人...”

“都是獨身前往,從不與人聯手,更不會行令人唾棄的刺客行徑。”

“江湖上打打殺殺、在所難免,但打要打的光明磊落,殺也要殺的堂堂正正?!?

“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冷血低頭看著手里的刀,眼睛虛瞇著直言問道:“也可以是刺客,也可做殺手?!?

“所以,今夜你光明磊落的進府,堂堂正正的上樓...”

“也是要刺殺世叔嘛?”

“誰都知道,江湖‘五大奇門’的家命...不可違啊!”

“家命誠不可違,亂命亦不可受?!?

何安提著手中的劍鞘,坦然自若的回答道:“何必有我的這封家命,就是亂命、壞命、臭命、昏命。”

“屈膝成佞臣之鷹犬,自甘與奸相為爪牙。”

“此命一出,他的門主之位,算是做到頭了。”

在義正言辭的回答完后,他用銳利的眸子盯著對方,反問道:“不過,冷四捕頭...”

“你的言辭咄咄逼人,似有些不滿之意...”

“不知有何示下???”

燭火在銅盞里晃了晃,倏地矮下半截。

蠟淚如血痂般層層堆疊,將熄未熄時,冷血看向了那雙桃花眸。

在兩道如鋒寒般的視線相撞間,閣內的氣氛陡然如霜般涼意襲人。

在追命想要出言解釋之際,無情冷冷的開口說道:“四師弟,慎言。”

“少君遞過拜帖,上門就是客人,不可出言無狀?!?

“他與我雖只有一面之緣,但我卻信任他的行事為人。”

“我知你不滿他剝皮刑訊狗道人之事,但君子都是問心不問跡的?!?

“那時危城的形勢危如累卵,劍僧與動兒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少君受你三師兄生死重托,要保劍僧與動兒逃離朝天山莊。”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對付那等心狠手辣之輩,即使手段毒辣了點,這也是權宜之計?!?

“如何你始終不得釋懷?”

“師兄此言說得甚是,小四不必耿耿于懷?!?

鐵手見冷血似有不服之意,也開口幫著勸道:“當時情況確實十分危急,朝天山莊內一日三變。”

“如果不對那狗道人下重手處之,如何能盡快知曉凌驚怖的計劃。”

“若是因情報延誤,少君去晚了半步,豈不是讓世叔飲恨終生不成?”

在大師兄與二師兄相繼發話后,冷血心中雖仍有些不平之氣,但還是噤聲沉默、一言不發了。

“呵呵,冷四爺倒是清高...”

何安看著似有不服的冷血,開口譏諷的問道:“既嫌我的刑訊酷烈,敢問...當如何撬開那狗道人的鐵齒銅牙?”

“是效腐儒講《春秋》大義?還是學禿驢念慈悲經文?”

“四爺既要程序清白,又要結果干凈...”

“可曾數過因你這般迂闊,平添多少枉死冤魂?“

“明明親眼目睹惡徒四處行兇,卻還是抱著所謂律令不放?!?

“請問,在你心里,律令真就代表了正義嗎?”

“如律令等同于公理、正義,那怎么枉死的全是守律的百姓呢?”

“那些視律令如無物的十惡不赦之徒,反倒是活得甚為囂張暢快。”

“若律令不等同于公理、正義,你死抱著它又有何用?”

“我且再問你,凌驚怖那日城樓相迎,懼的是律法?還是你腰間那塊'平亂玦'?”

“律令若真能昭彰天理,為何跪著的是良民,站著的是惡徒?”

“若其怕的是律令,不應早就伏法了嗎?”

“如其怕的是平亂玦,那就無關于律令,而只是怕它象征的權力罷了?!?

“呵呵,真是可笑...”

“難道堂堂律令,還比不上一塊玉石嘛?”

“權力不代表公理,律令不等同正義...”

“你身上的三樣東西,就只剩下了那把劍?!?

“你的劍...究竟為權力出鞘?為律令揮斬?還是..為那些被踐踏的螻蟻?”

“關于這些,你想明白了嗎?”

“呵呵,你沒想明白,你從來都沒想明白過?!?

“所以,冷四捕頭,我不喜歡你,甚至有點厭惡?!?

“因為,你是一個糊涂的人,做出的事很糊涂、刺出的劍就更糊涂。”

“我與你不同,我有自己的正義?!?

“我的正義,就是我聽見的、我看見的、我感到的、我遇上的?!?

“我就是正義!”

“亂世當用重典,非常人行非常事?!?

“所以,我的刀從來不糊涂,我的心從來不迷茫?!?

“我的刀,只斬眼前不平事?!?

“蕓蕓眾生要的不是請命...”

“而是爭命??!”

殘燭搖紅,焰心吐著幽青冷光,將閣樓椽木映作森然骨相。

數人或踞或立,默然聆聽方才那番振聾發聵之言。

燭影幢幢,眾人面目皆隱在晦暗之中,唯見廣袖間十指絞纏,青筋暴起如困蛟掙扎。

無情忽地抬首,燭火在其眸中迸出一點寒星,轉瞬即逝。

此時窗隙漏進半痕殘月,正映在案頭輿圖之上——那蜿蜒墨跡猶如刀痕,生生將九州割裂。

驀地一陣穿堂風過,燈影亂舞。

案上殘卷無風自動,紙頁摩挲之聲,沙啞似垂暮老者咳血。

諸葛正我環視眾人,但見諸君眼底明滅不定:或凝望梁間蛛絲懸垂,或細數地磚龜裂紋路,皆是喉頭滾動,卻終無一語道破。

更漏三響,燭芯忽燼。

黑暗吞噬閣樓的剎那,墻角銅磬無端自鳴,其聲凄厲,恍若斷頭臺上,鬼頭刀落前的最后顫音。

“臨兵斗者皆陣裂于前!”

正當眾人皆在默默思索何安的話時,驚變遽生,蓮座上伏虎羅漢怒目圓睜,雙手按向諸葛的八處大穴,嘴里念念有詞的喝道。

“給我破!”

何安的右掌陡然浮現淡淡的紅暈,半步跨出身形就已擋在諸葛身前,一掌重重的向著那雙手拍去。

伏虎羅漢見狀將按出去的兩只手停了一下,還順勢往回收了一收,并且在收的過程中,十根指頭快速的撇、捺、按、戳、刺、點、扣、鞘,像著了魔似的彈動如撥急弦。

淡紅色的手掌與連連彈動的十根手指,在空中相碰后一觸即分,何安接連倒退了八步才止住身形,臉色唰的慘白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肉色。

而伏虎羅漢的泥塑胎身已化為灰燼,漫天的泥塵中緩步走出了一個人來。

他生就一副令人過目難忘的相貌,刀削般的輪廓透著凌厲的陽剛之美,眉宇間凝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那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時而陰鷙如深潭,時而鋒芒畢露,仿佛能洞穿人心。

當他負手而立時,黑袍翻涌間自有一股攝人的威嚴,宛如一柄出鞘半寸的兇刃,既顯露出霸主的氣度,又暗藏致命的危險。

“快慢九字訣...”

四大名捕中的三人皆已起身,鐵手神色凝重的看著此人,緩緩說道:“你是‘攬六分江山’雷損!”

“閣下星夜潛入,請問所為何事?”

此人竟是東京黑道魁首、“六分半堂”的總堂主——‘快慢訣,攬六分江山’雷損!

呵呵,小爺都砍過“是非成敗天下一”張一蠻了,已順利躋身為天下十大絕頂高手,還能被你這黑道頭子給唬住...

何安聽了此人的名字后,也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很快就轉為了平靜,只是在心里暗暗哂道。

“嘖,蔡京的名頭真是厲害?!?

諸葛正我正了正頭上的玉冠后,抖著須子輕笑道:“沒想到‘封刀掛劍霹靂堂’雷家還是來人了,而且來的還是東京主脈的“六分半堂”的總堂主?!?

“你的‘潛蹤術’真是練得出神入化,已不在‘下三濫’門主何必有我之下了?!?

“唉,世道艱難,不敢不來。”

雷損向著眾人微微拱手,接著就長嘆了一口氣,最后用十分凄愴的口吻說道:“蔡相府上三日十二催,還有江南總堂的家命...”

“我來此刺殺的話,只是被天下人唾棄,我若是不來刺殺...”

“呵呵,明日‘六分半堂’便會煙消云散、化為烏有了。”

“‘六分半堂’四個字,早已刻進我的骨血里?!?

“若連半生基業都守不住,這世間于我,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軀殼罷了。

“這其中的千般無奈、萬般糾葛...想來以諸葛先生的慧眼,定是早已洞若觀火...”

“我雖不齒雷堂主的所為,倒也能體諒其中幾分苦楚?!?

諸葛正我負手而立,望著雷損平和說道:“不過,你的‘快慢九字訣’一向以凄愴傷人...”

“若是傷不了人,就要反噬自身。”

“何安賢侄所創的‘滅神掌’果然驚人,掌力應已滲入了你的指骨之內...”

“雷堂主,勸你一句,得收手時且收手?!?

“‘半緣少君’何安...”

雷損撫著自己的左手指骨,望著何安凄然、惜才的說道:“自你初入江湖,便掀起血雨腥風...”

“石心腸、五大高手、歐陽七發、龍喜揚、黑先生、何平、何富猛、凌驚怖、屠晚、張一蠻...”

“這些江湖名宿,或命喪你手,或敗于你刀下...”

“初入武林,未及弱冠便已名動江湖...”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只可惜,終究太過鋒芒畢露,不知韜光養晦之道?!?

“你可知道,'下三濫'門主何必有我已與蔡相結盟?!?

“苦痛巷中已有數十高手設伏,只待你踏出這府門,便要于今夜圍殺于你?!?

“若愿歸順'六分半堂',總護法之位虛席以待,我親自為你向相府求情。”

“不知你意下如何?”

“謝雷堂主美意,在下實不敢領?!?

何安走到椅旁落座,斬釘截鐵的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我本非同道中人,何必強求同行?”

“這般勉強,與你與我,皆非善事。”

“至于那些埋伏暗算的伎倆...我自有身中膽、掌中劍,又何懼之有!”

“縱使今日血染苦痛巷,也當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大丈夫立于天地間,有所為有所不為?!?

“有些信念,寧折不彎;有些底線,半步不讓!”

“豈不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今日,便讓我這丹心映照江湖!”

聽到了他念出的那句詩后,自諸葛正我以下眾人齊齊動容。

諸葛正我細致的整理衣冠后,向著何安躬身一揖到底,贊嘆的說道:“好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賢侄此言真如暮鼓晨鐘、發人深?。 ?

“當將此詩高掛堂中,以此每日三省吾身!”

無情望著那少年,靜靜撫掌頷首而笑。

鐵手凝視著何安,不由擊節大聲贊嘆。

追命笑看著兄弟,舉起酒壇大口狂飲。

冷血盯著這個人,眼中漸漸起了慚色。

就連嚴魂靈森冷的眉目中,也不禁露出了一絲欣賞。

“燕雀豈知鴻鵠之志,卻是我枉做小人了。”

雷損默然注視此俊俏少年良久,最后輕嘆一聲苦笑著喃喃說道。

話一說完,他以右手拔刀。

刀一拔出,無情眼里,刀光如月,皓如銀雪。

鐵手所見,刀如鐵,凄厲砭骨。

而在何安的眼中,它卻像深閨怨婦的一聲嘆息。

三人皆以為他要挺刀再戰。

雷損眼也不霎,信手揮刀,刀光一閃,切下了自己左手的尾指。

指斷時,刀光滅。

“好刀,好刀法?!?

諸葛由我望著那把刀,拈著須子贊道:“好個‘不應’寶刀!”

“自然是好刀、好刀法?!?

雷損先是傲然接道,隨后又向著何安感嘆道:“若你加入‘六分半堂’,我原想將此刀傳與...”

“唉,可惜了...”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身影已消失在閣內。

“世叔,此間事已了?!?

待此人遠去之后,何安起身拱手問道:“但今夜我來,還有三處疑難未問...”

“還望世叔不吝賜教?!?

“賢侄,但說無妨?!?

諸葛正我起身恭立,拱手回禮道:“我洗耳恭聽?!?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第一處疑難,君權是天授乎,或是民授乎?”

“第二處疑難,江山社稷究竟是一姓之天下,還是萬民之天下?”

“第三處疑難,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請問世叔,百姓之苦,源于何處?!”

諸葛每聽一處疑難,便向后倒退一步,直到最后一處疑難,他跌坐在身后的椅上,額頭滿是冷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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