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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小樓一夜聽春雨!

馬蹄踏碎官道上的月光,像踩碎了一地的琉璃。

何安疾速馳騁在驛道上,日夜兼程著趕回東京。

何簽與何處都是“下三濫”里的中流砥柱,但他的心中卻依然非常的憂慮。

因為,他知道單憑他們倆人,或能阻張一蠻一時片刻的光景,但卻無法永遠的擋下此人。

張一蠻...在此書內的世界里,是個充滿了分量的名字。

江湖中稱其為“是非成敗天下一”,他又自號是“我是老子”...

聽聽這倆個名號,一個是別人尊稱的,一個是自己起的,卻都透露著不可一世的張狂。

其實何安對此人所知甚少,而書外世界的原著里,也并沒有太多的著墨。

進入到了書內天地后,傳聞他與‘白衣才子’方振眉和“神俠”方歌吟領導的“正義戰線”為敵過。

最后貌似是在方白衣手里吃了點小虧,這才暫時偃旗息鼓、退回了邊荒蠻地處。

聽說這些年張一蠻一直在練“變天擊地萬煞落神大法”這門絕世魔功,想要將它練至大成境界之后,再赴長安與方振眉一較高下。

還有更加遙遠的傳聞,在先帝哲宗時期,此人曾與淮陰“斬經堂”張候交過手,聽說是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誰也奈何不了誰。

除了這兩則傳言之外,就再無此人的出手記錄,可以說是十分的神秘。

不過,他神秘歸神秘,在江湖中的名頭,卻是非常的高大上。

究其原因,還在于他培養出了燕趙、屠晚、趙好和唐仇,四個名傳江湖的“四大兇徒”。

就像東京“神侯府”的諸葛正我一般,雖然也無太多出手的表現,但卻教導成了享譽天下的“四大名捕”。

師有事,弟子服其勞嘛...

弟子的水平,往往就代表了,師父的能力。

弟子都已經是江湖一等一的人物了,那作為他們的師父,不是理所應當的更厲害嘛。

也許這個說法并不是絕對的,但也確實算有一定的道理。

何安知道江湖中有很多欺世盜名之輩,但這些人里肯定沒有張一蠻的名字。

在書外世界時,他特別鐘情武俠小說,遍閱各家群書不說,還時常在網上與書友交流。

令他記憶尤為深刻的是,曾經在一個知名論壇上,見著過一篇精品帖子,帖子的標題就是《溫瑞安書中的百大高手排名》...

帖子里列出的一百位高手之中,張一蠻排在了第十位的位置。

經過書內和書外的雙重檢驗,此人幾乎無甚浪得虛名的可能,故何安心里如火燒般焦躁,于是就更快馬加鞭了起來。

何簽與何處是他的主要班底成員,更是他未來執掌“下三濫”的重要幫手,他絕不能讓此二人有失。

穿過越色鎮,路過苦淚鄉,馳過大車店,翻過淚眼山和“七分半樓”...

在足足跑了一天一夜之后,終于看見了東京的城與水。

子時的梆子聲穿透了夜幕,朱雀大街的輪廓自地平線浮起。

隨著黑馬咴咴的嘶鳴聲,他順著風雪沖進了酸棗門。

當一人一馬跑進城門后,“德詩廳”下的兩個小廝,早就在此等候了。

在趕往“何家莊”的路上,倆小廝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將目前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何安。

今夜亥時一刻,張一蠻由水道在金澤門入了東京城,上了岸后就與傅相府派來等候的幾位家臣,一起走宣德門前往了頂子溝的何家莊。

“下三濫”家門接到線報之后,門主何必有我與何家二老均未對此事表態,而是轉交給了“德詩廳”全權處理。

“德詩廳”的兩位副廳主——“戰僧”何簽與“今宵酒醒”何處,已在莊外阻住了張一蠻一行人,兩伙人此刻正在明麗橋上對峙。

寒風呼嘯著掠過街頭,卷起細碎的雪粒抽打在臉上,像無數根冰冷的銀針扎進皮膚。

三人頂著風雪疾馳,馬蹄踏過積雪發出沉悶的咯吱聲,在寂靜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遠處明麗橋的線條漸漸顯現,橋下冰封的河面反射著慘白的月光,兩岸枯樹枝椏上積滿了厚厚的雪,仿佛無數蒼白的手臂伸向漆黑的夜空。

鵝毛般的雪片不斷從鉛灰色的云層中傾瀉而下,將三人的斗篷染成一片素白。

一位五短身材、有些斗眼的老者,穿著一身單衣、負手立于橋中,那顆頭仰的老高、只用鼻孔朝著對方。

他的身量不足五尺,頭卻大的如同箕斗,配上那副唯我獨尊的表情,還有那雙很重的斗眼兒,端的令人感到十分好笑。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中卻無一人敢發笑,就連一向豪爽的何簽和從來灑脫的何處,臉上都無一絲一毫的笑容,有的只是緊張和慎重的表情。

不必他人分說,看老東西霸道囂張的氣勢,何安自然清楚此人就是——“是非成敗天下一”張一蠻。

何簽的胸膛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腿上也被血給染紅了一大片,看得出在前面的交手中,他負了很重的傷。

不過,他身上受的傷雖重,但掌中的劍卻很穩,眼中那股愈傷愈強的滔天戰意,令人無不動容。

何處的長發被整體削去了一大截,右肩胛處被一利刃前后貫穿,估計在剛才與張一蠻的過招中,也吃了很大的虧。

可是,他眼中的醉意卻越來越濃,而自壇中取出的劍愈來愈清醒,正是他以之聞名江湖的“醉時劍”。

負手立在橋中的張一蠻看著倆人,嘴里冷哼了一聲之后,張嘴狂吸了一大口氣。

這口氣蔓延悠長、無窮無盡,似要將這漫天的風雪,全都吸入他的肺腑之內。

霎時間,呼嘯的寒風鴉雀無聲,漫天的大雪戛然而止。

在橋上橋下陷入一片靜謐的當口,張一蠻又一氣將胸中的“風”與“雪”吐了出來。

一彈指頃里,漫天的風匯在了一處,遍地的雪聚為了一團,以翻江倒海之勢奔向了何簽與何處。

何簽漆黑的眸子越發的明亮,仿若星辰一般熠熠生輝,他的身子隨著風雪仰伏了起來。

在不斷的仰伏之間,他躲過了風也避過了雪,在一聲震天的虎吼聲里,一劍劈出了三十七抽二十九送。

何簽以蚯蚓劍使出的“相思漸離”刀法,雖沒有相思纏綿的味道,卻有風雪送故人的意境。

即使天下無人敢來送行,但我依然會前來送別你。

哪怕送別你,就是送別我。

只要義之長存耳,送別誰都無所謂!

何處的身子不斷踉蹌著,已經醉到不知身在何處,顛簸的腳尖在恍惚之間,風與雪全化在了他的身前。

手中的劍越來越亮,在亮如白晝之時,劍與他合在一處,迎著風雪刺了出去。

這是“下三濫”的不傳之秘,與“相思漸離”刀法齊名的——“心醉晝如斯”劍法。

在送別之刀與心醉之劍的夾攻下,張狂如張一蠻也不禁臉色大變。

在臉色徒然一變之下,他一拍肚皮又仰天吸了一大口氣,隨著吸入的氣越多,身上的單衣也越鼓脹。

眨眼之間,送別的刀和心醉的劍,就齊齊砍在、刺在了他的身上。

一聲巨響之后,他的單衣齊齊碎裂,左右粗短的眉毛,也被割去了一撮,額頭和臉頰多了一道,淡淡的刀痕與劍傷。

張一蠻到底還是沒能徹底擋住,充滿送別意境的刀和心醉如晝的劍。

不過,何簽的這一刀與何處的這一劍,也沒能給他帶來太多的傷害,只是讓他在大庭廣眾下,跌了不少的面子。

從來都囂張霸道的張一蠻,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面子有失,大怒之下就要再向倆人出招。

“嘿,老不死的。”

何安右手托著一只木盒,左手按著后腰的刀柄,身子縱躍之間就來到了明麗橋上。

他擋在何簽與何處身前,眸子斜睨著老東西,小指掏著耳朵、十分吊兒郎當的罵道:“你是壽星公嫌命長,活的膩味了嘛?”

“上吊也不知去找個好地方,竟然千里迢迢的來此覓死。”

“你不是找我嘛,嗯,現在我來了...”

“怎么樣,想好讓我怎么送你歸西了嘛?”

“哦,你就是何安?”

張一蠻三角眼一翻,冷冷的瞅了眼他,不屑的問道:“呵呵,都死到臨頭了,還敢大言不慚。”

“聽說...就是你砍了歐陽七發?”

“現在的江湖后輩們,真是越來越不成器了...”

“真是時無英雄,徒讓豎子成名!”

正在說話之間,他寬大的袖袍舒卷之間,一道凌厲的煞氣卷著風雪,沖著對方的面門襲去。

雖然何安的言語多有輕視之意,但他的腦子和眼睛半點都不敢疏忽。

當見到卷著風雪的煞氣迎面而來,他的右掌中發出了淡淡的紅色光暈,一擊“滅神掌”將風雪與煞氣全部震碎。

何安可不是光挨打不還手的主,在震碎了那道的煞氣之后,他立刻拔刀向著老東西斬出一刀。

僅僅在此一刀之間,三十七抽二十九送中,彌漫著相思的纏綿與離別的痛苦...

“來而不往非禮也。”

在一刀斬完之后,他將送別刀還納鞘中,冷冷的說道:“既然我看過了你的氣,也請你來見見我的刀。”

張一蠻仰頭望著天,根本就不看那一刀,抬腿向著橋面上一跺,有形的煞氣立刻布滿了全身。

這一刀里的三十七抽二十九送,都被煞氣擋在了體外半寸之處。

同樣的“煮牛神功”,屠晚練出的罡氣,只能護得住肉身;而張一蠻體外的煞氣,不但能護得住肉身,更能保得了七情六欲、五臟六腑。

看來...自己的“相思漸離”刀法,對這個老東西是沒什么效果了...

何安見此情形后,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在心里暗自說道。

看著張一蠻負著手望著天,一幅從容不迫、盡在把握的模樣,他決定要先激怒這老東西。

高手之間的過招,生死往往只在一線!

誰的心先動了,誰就死的更快...

“老東西,你還不知道啊。”

何安打開手里的盒子,露出一顆碩大的人頭,丟在腳下后譏諷道:“想來是燕趙和唐仇,還未來得及稟告嘛。”

“我不但殺了歐陽七發,還殺了你的得意弟子...‘大出血’屠晚!”

“如今他的人頭在此,你好好的瞻仰一番吧。”

“唉,看你一大把年紀了,白發人送黑發人...”

“呵呵,我真是替你心酸吶...”

當張一蠻不敢置信的望向盒子里的頭顱時,漫天的風變成了支離破碎的鋒刃,遍地的雪結成了鋒芒畢露的冰刀。

“你!該!死!”

望著盒中的那只頭顱,他的眸中流出了兩行血滴,向著對手一字一頓的說道。

那張嘴說出第一個字“你”的時候,風變成的鋒刃向著何安割去。

那張嘴說出第二個字“該”的時候,雪化成的冰刀向著何安刺去。

那張嘴說出最后一個字“死”的時候,他布滿全身的有形煞氣,像氣球般越來越膨脹。

何安取下背后的藍傘,身體縱躍著跳上了半空,于落雪之間張傘,順著風緩緩飄落。

手中的刀光在半空中綻放,亮的就像是潔白的月色,并逐漸演繹著月形的變化。

它先是變為了新月,然后是眉月,再就是上弦月,然后是盈凸、虧凸、下弦月、殘月...

最后,所有的月色聚合在了一起,變為了一輪濃濃的...滿月!

每一次變化的月形都切碎了風刃和雪刀,無形的刀氣順勢湮滅了那些有形的煞氣。

“呵呵,‘下三濫’的‘夜半挽歌’...”

張一蠻見此后眼神一動,倒也真心實意的贊了句:“嗯...小子倒也不全是浪得虛名、確也有幾分可取之處,竟將此刀法練至了大成之境...”

“雖然此刀法高深莫測,能演化月之形態的變化,但對我的‘變天擊地萬煞落神大法’卻是無用...”

“豈不知...‘月蝕天狗食,淚流濕青天’之言乎...”

說著他便戟指向天,連喊了三聲“變!”、“變!”、“變!”,隨即那些有形的煞氣聚攏成了一團,慢慢的竟變化成了一只狗。

一只有張血盆大口,背后生著巨形雙翅的...天狗!

它煽動翅膀高高飛起,將刀光所變的滿月,一口吞進了肚內。

何安自空中重重的落下,左臂有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送別刀在手中哀鳴顫抖著。

他死死的捂著自己的左臂,嘴角溢出了鮮紅的血液。

張一蠻見狀冷冷一笑,眼中的殘忍之色大起,欺身向前卷起周天的煞氣,就要乘機結果何安的性命。

就在此千鈞一發、生死關頭,三千道紫氣自無而有,剎那染遍了整片天空。

昔時有圣人西行遠去,當有紫氣東來三千里!

它們亮的就像是亙古的太陽,不但將那些有形的煞氣燃燒殆盡,更是在光華閃爍間割斷了三根手指。

右手小指、無名指、左手大拇指,割斷的是張一蠻的三根手指!

望著雪地上三根血淋淋的手指,張一蠻悲嘶一聲后,跺腳沖天遠遁而去。

“小樓一夜聽春雨...”

鵝毛般的雪下得越來越大,何安摩挲著手里的送別刀,帶血的唇角笑得極艷:“古大師書里的至高刀法...使著就是靠譜啊...”

“說把老東西砍成張一饅,就絕不會...剁成餃子餡...”

說著,他的嘴里又咳出了一口血,身子也斜斜的向著雪地倒去。

“少君!”

“少君!”

何處與何簽見狀忙跑上了前來,一把將他抱在了懷里,焦急的開口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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