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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請借狗頭一用!(上)

金水河邊、明麗橋東、頂子溝下,就是“下三濫”何家的所在地——何家莊。

從百多年前起,為了躲避戰亂和生計著想,何氏一門幾十戶人家,就遷居來了此地。

時日長久后,很多的家族子弟拖家帶口的遷來落戶,居住的人越來越多,而莊子也越擴越大。

而今變為了約千百戶的人家,占地一百多畝地的大型莊園。

騎在高大的馬背上,舉著楊柳鞭搭起涼棚,何安遙遙的望了眼何家莊。

“走吧,諸位。”

何安揮了下馬鞭,轉頭向著眾人說道:“先去客棧落腳,暫且安歇一晚。”

“明日巳時隅中,準時前往拜莊。”

隨著他放下馬鞭后的唿哨聲,眾人均皆調轉馬頭,跟隨著黑馬后去往了客棧。

預定下榻的地方叫“云來客棧”,是明麗橋附近最為知名的客棧。

在用完了簡單的晚飧后,諸人一起來到了何安的客房,邊喝著茶邊等著他的安排。

房內油燈明亮,榻幾安排妥善,八九把木椅,貼墻分散而設。

“何聽、何見,你倆一會返去家門,遞上我的拜帖。”

何安將手里的一封大紅色的拜帖遞給了他,隨后開口吩咐道:“見了何必有我與何家二老后,話不用說太多,也什么都別答。”

“只說我此次專程返家,是來上任‘德詩廳’的廳主,還有奉上六個叛門之人的首級...”

“以及,尋‘阿耳伯’史諾問一問,當年我娘親的婚嫁之事的。”

“待他們回復之后,你們就盡快返回。”

“是,少君。”

何聽與何見打了個叉手,起身點頭應承道:“我倆現在就去。”

在倆人匆匆離開客棧后,何安繼續向著其他人安排道:“笑笑,你帶著煙火姐和‘風就是雨’,另找他處居住。”

“待何聽與何見回轉來時,我會讓他倆立刻去與你們匯合。”

“自今晚之后,至此事結束,我們都不能再見面。”

“按照商議定的計劃,你放手施為便是。”

看著林晚笑欲言又止的模樣,他輕輕按了按她的玉手,給了她一個無比堅定的眼神。

“煙火姐,各位兄弟。”

他向著幾人做了個團揖,誠懇的拜托道:“林小姐的人身安全,我就拜托給諸位了。”

“何門的事情,你們不用參與。”

“且安心幫著林小姐操持好商路,這攸關于我們之后的存續大事。”

“少君,但請放心。”

何煙火與“風就是雨”四人長身而起,頓首抱拳的回答道:“只要我等有一息尚存,必保林姑娘性命無憂。”

“好,我信你們!”

何安拍了拍幾人的肩頭,重重的向幾人點點頭。

“簽哥,處哥兒。”

隨即,他回身看向倆大高手,語氣森冷的說道:“明日就我們三人,一起返回家門。”

“見一見何必有我,聽聽他如何說話。”

“好,少君。”

何簽捏著“蚯蚓劍”的劍柄,何處眼神中火花一閃,倆人抱拳同聲應道。

客棧外,何安將林晚笑扶上馬后,望著她殷切擔心的眼神,笑道:“短則三月,長則半年,此事必了。”

“到那時候,我自會去尋你。”

“你且記住,商路的事辦得越好、越快、越穩妥,我解決‘下三濫’之事就越從容。”

“嗯,我記下了。”

林晚笑向著他重重點頭應諾,貝齒咬著紅唇關照道:“你一定要多多保重,我會惦念著你的。”

“何郎,我去了。”

在將她們送走之后,何安望著在風中招展的客棧幌子,淡和而傲然的輕笑了一聲。

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

明日,是時候了!

......

明麗橋下,頂子溝旁,何家莊。

“下三濫”,不足閣內。

何必有我盤腿坐在暖炕上,低頭看著面前的拜門貼,抽著旱煙若有所思。

而一旁的何勝神卻神情很是焦急,幾次欲言又止后,終于忍不住說道:“門主,明天那小子就要返門了。”

“他可不是善茬啊,在中牟將何富猛和他的下屬,整個一鍋端了。”

“聽下屬回報,羅漢堂內的尸體全都沒有頭顱,應該都是被這小子割去了。”

“我看他是包藏禍心、來者不善,是來向我們幾個興師問罪來了!”

“不能讓此人回門,更不能留下這禍害...”

“不如,先下手為強?”

一位相貌周正、身材婀娜,帶著點陰狠氣質的少婦,端著茶盞款款走來。

先將手中的滾燙的茶盞,放在了暖塌中的茶幾中,稍稍用余光瞄了一眼,正在閉目養神的官人。

隨后,她心領神會的向著何勝神,開口訓斥道:“勝神,家門年輕一輩的高手,都已經快接不上茬了。”

“跑的跑、叛的叛、傷的傷、死的死,都快沒人啦,你還能殺誰去?”

“這都怪富猛嫉賢妒能,這心眼子也實在是太小啦,根本就容不得半點青年俊才,在他手底下做事。”

“遠的就暫且不說,就拿去年來說吧。”

“去年,何允、何其、何面、何懷恩、何三夏...無一例外,全部戰死。”

“培養一個人才,是需要時間和金錢的...”

“如果像他這般...還沒等人成長起來,就總安排人去執行必死的任務...”

“似這種鏟除異己的任事方式,長此以往下,家門里還會有人才嘛?”

“家門里沒人才了,外頭攤上事兒了,難道又得我們幾個老骨頭上嗎?”

“勝神,醒醒吧...”

“今時不同往日啦,現在何家勢弱,需要拿‘天下六大高手之首’的名頭,來替家門擋風遮雨、震懾宵小。”

“老爺子不也一直和你說嘛,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老頭沉默的吸煙飲茶,自顧自的片言不發。

何勝神被訓斥的面紅耳赤、冷汗淋漓,卻一直在躬身笑著,不斷地點頭稱是:“家嫂教訓的是,是我愚昧了。”

此少婦正是門主何必有我的夫人,“焚琴樓”的現摟主、何家第二把手——何是好。

“勝神,都聽明白了吧。”

何是好替何必有我的茶盞里,重新添上熱水后,最后總結道:“總之,這個‘半緣少君’何安...老爺子會有大用...”

“所以,等他返門之后,你對他退避三舍、少與他照面,也就是了...”

“嗯,此人...確實我有大用。”

何必有我放下掌中的旱煙桿,端著茶盞邊喝著茶邊說道:“不過,勝神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年輕人的氣勢太盛,很容易就收不住火。”

“所以嘛,明天我們就不去明麗橋了,改在莊門口迎一迎他吧。”

“要讓他心里清楚,‘下三濫’確實是需要他的名頭,但他更需要何家這塊招牌。”

“還有,等他返門,上任‘德詩廳’...”

“是好,凡事用錢的地方,你都得送過來...讓我看上一看。”

“我不發話,一個子兒...都不能給他!”

“好,我知道了。”

何是好垂著手聽完了吩咐后,低眉順目的小聲答應道。

......

冬月十一,大雪重來。

漫天的飛雪飄落,客棧外的長布幌子,被寒風卷的四處飛揚。

三人整裝待發,齊齊上了馬后,疾馳入了雪中。

飛奔了片刻之后,就過了明麗橋,來到了頂子溝旁。

何必有我沒有食言,從橋墩之處至何家莊門,整齊排列著迎他的人群。

待來到三進的廣梁門口時,三人不約而同的飛身下馬。

朱漆的實木大門上有一匾額,黑底金字書著“下三濫”三字,匾角有御批用章。

兩邊的楠木柱子上有一副對聯,左聯是“慢品人間煙火色”,右聯是“閑觀萬事歲月長”。

木門的門檻前立著一駝背老者,頭發稀松卻氣度不凡,手里捏著一串瑪瑙念珠。

他穿著身淡黃色的僧袍,臉上皮膚緊致而無絲毫褶皺,眸子如水、清澈見涼。

鞋拔臉,鷹鉤鼻,嘴角下彎,四方闊口,招風大耳。

此人正是“下三濫”的當代門主,江湖人稱“舍我其誰”的何必有我。

站立在他左右兩側的,是一位穿金戴玉的少婦和一位穿著錦色華服的瘦高中年。

正是剩下的何家二老,“焚琴樓”樓主何是好,“煮鶴樓”樓主何勝神。

此時,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何安身上,不露半點聲色的細細打量著他。

他們在打量著何安,何安卻在看著門上的匾額,以及那兩幅對聯。

他知道匾額上的“下三濫”這三個字,是當朝先帝用朱御批的,并發下旨意永世不得更改。

自從那天圣旨臨門之后,何氏一族的祖祖輩輩身上,就得永久背負這充滿侮辱的名號。

只因在哲宗年代,何家人多為正派,擅各類奇門異術,以詭詐手段對抗奸邪,并出了手力保忠良。

這引起了一批朝廷奸佞的恐慌和不滿,所以在先帝趙煦面前進獻讒言,加以誣陷和迫害。

原本哲宗并不采信,但經不住多位奸佞鍥而不舍的進言,再加上被買通的閹宦刻意挑撥。

終于,如此幾次三番之后,先帝趙煦納了他們的諫言。

將前兩代門主收監問斬不說,還特地下了一道旨意,賜名何家為“下三濫”,并永世不得脫籍。

“久仰了,何老門主。”

何安領著兩人走到了莊門之前,先向著何必有我拱手作揖為禮。

隨后,他指著頭上牌匾,沉聲問道:“不知對于此匾,您做何想法啊?”

“用朱砂御批的字,行璽還在上頭呢。”

何必有我半瞇著眼睛,語態不悲不怒的說道:“我們這一輩老啦,有想法沒想法,都已經不再重要。”

“這三個字壓了何家三代人了,有想法的該是你們這輩人才是。”

“何安,你說是嗎?”

“是,您說的是。”

何安點頭笑了笑后,繼續開口逼問道:“不過,我覺得管他朱批藍批的,這三個字的本身,其實不太重要。”

“民心大過天意,公道自在人心。”

“只要何家坐得正站得直,凡事都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秉持前輩們的風骨,與正義站在一邊。”

“我想這三個字,在大江南北的黎民百姓心中,非但不是輕賤之詞,反而會是榮耀的代表。”

“何老門主,您覺得然否?”

“呵呵,你說得話肯定沒錯...”

何必有我的眼中精華一閃而沒,轉著手中的念珠,冷笑著反問:“但你話里所指的意思,倒是挺耐我尋味的。”

“你的意思是,我沒管好何家,所以出了奸惡子弟嘛?”

“何老門主,原本我是不信...”

何安向著身后倆人招了招手后,直視著何必有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但前些日子,在中牟城時,我卻遇見了一場伏殺。”

“殺手的首領是‘德詩廳’的廳主—何富猛,還有‘不足閣’的新起高手—‘孩子王’何平...”

“再加上長派的主事——長派主事—“傷人脾胃”何家頂、“碎人心肝”何家威,高派好手—“陰陽神”何馬、“黑白鬼”何獅...”

“為了擋我回返家門之路,將我圍殺東京城之外,真可謂是家門精銳齊出...”

“如果說您對此一無所知,我確是不太敢相信吶...”

何是好與何勝神聽著何安咄咄逼人的話,在悄無聲息間同時向前踏出了一步。

而何簽與何處也不聲不響的踏上一步,一個摸著光頭不住冷笑,一個醉眼惺忪似倒非倒。

何必有我聞言后大笑了三聲,伸手隨意的拍了向了他的肩膀。

而何安也很配合的湊過肩膀,讓他用手掌輕輕的拍上了三拍。

“何安,那你也應該知道...”

何必有我收回手掌后,很是平和的說道:“早在月前,我就已經罷免了何富猛的廳主之位。”

“并且,親筆寫了家書,傳告了整個江湖。”

“承認你為何家嫡親子弟,并且升任為‘德詩廳’新廳主。”

“我可以用名譽向你保證,這場刺殺與我毫無干系,也與是好和勝神無關。”

“完全是何富猛被罷免了廳主之位后懷恨在心,自作主張的領著心腹手下,前去了中牟伏殺于你。”

“好...就算這點說得過去吧...”

何安頻頻點頭的將話聽完,轉而又面帶笑容的問道:“那...‘孩子王’何平呢,您又作何解釋?”

“他是‘不足閣’的高手,可是您的嫡系下屬...”

“若說他的出手,沒有您的授意...”

“恐怕,不太說得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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