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魏忠賢的恐懼
書名: 開局掌控魏忠賢,先抄他一個億!作者名: 那是朕的錢本章字數: 2642字更新時間: 2025-08-05 18:15:45
亥時已過,深沉的夜色如同一匹巨大無朋的黑色天鵝絨華蓋,密不透風地籠罩了整座紫禁城。
白日里那些飛檐斗拱流光溢彩的殿宇樓閣,此刻盡數化作了蟄伏于黑暗中的龐大剪影,嶙峋的輪廓勾勒出一種屬于遠古巨獸的猙獰。
與宮城的酷寒蕭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西苑魏忠賢的府邸,這里燈火通明,地龍燒得旺盛,溫暖得恍如暮春三月。
這位權勢熏天,在朝堂上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此刻并沒有像常人那般安歇。
他僅僅穿著一身質地上乘的深色綢緞常服,身子半靠在鋪著厚厚整張白狐裘的寬大軟榻上,手中悠閑地端著一盞新沏的武夷山大紅袍,紅艷的茶湯在白玉盞中微微晃漾,蒸騰出裊裊的熱氣。
在他的面前,幾名東廠最心腹的檔頭正垂首跪地,用一種壓抑到極致的語調,低聲匯報著京城內外發生的每一件值得注意的瑣事。
魏忠賢雙目微闔,神情慵懶,仿佛已經沉沉睡去,然而他那雙耳朵卻像最警覺的獵犬般豎立著,精準地捕捉著屬下話語中的每一個字眼和每一絲情緒。
他的大腦則如同一臺為權謀而生的精密機器,將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的碎片化信息迅速地分門別類,篩選、整合、分析,最終巧妙地編織成一張用以操控朝局、鞏固權勢的無形大網。
自從那位新登基的年輕天子,將他委以重任之后,魏忠賢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天啟朝那個最意氣風發的巔峰時期。
他重新執掌了生殺予奪的東廠,又通過他所推薦的田爾耕,將那把已經銹跡斑斑的錦衣衛繡春刀,重新打磨得寒光四射!
如今的京城之內,那些曾經義正詞嚴彈劾他的文官,那些在背后唾罵他的清流,一個個都噤若寒蟬,見了東廠的番役緹騎便如老鼠見了貓一般遠遠繞道而行。
這種久違的仿佛將整個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掌控感,讓他深深地沉醉。
可即便如此,在他的心底最深處卻始終縈繞著一縷揮之不去的陰影,那陰影如附骨之疽讓他無法真正地安寧。
而那片陰影的源頭,正是來自乾清宮,來自那位端坐在九龍御座之上年輕的皇帝。
他看不透這位新主子,完全看不透!
這位年輕的天子,身上混合著一種極其矛盾卻又完美融合的氣質。
他既有屬于少年人不計后果的雷霆手段,譬如毫不留情地將根深蒂固的成國公朱純臣連根拔起。
同時又具備著老狐貍般深不可測的沉穩心機,譬如在朝堂之上僅僅用一套聞所未聞的“績效問責制”,就將滿朝身經百戰的文武百官逼入了進退失據的死角。
他既敢于重新啟用自己這條被整個文官集團視為瘋狗的閹人,又在同一時間不動聲色地扶植起了周全和他那幽靈般的西廠,像一根冰冷的釘子,不偏不倚地楔在了自己和東廠的背后,時刻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皇帝賜予他的權力極大,大到足以讓他為所欲為!
但那根無形中拴著自己脖頸的鏈子,卻又收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緊!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是一個棋手,卻發現自己本身連同整個棋盤,都只是另一個更高明棋手手中的玩物。
這種前所未有的失控感,讓魏忠賢感到深深的恐懼.
他這一生都在揣摩君心,從萬歷的怠政,到泰昌的短暫,再到天啟的依賴,他自問是天底下最懂得如何侍奉皇帝的人。
可如今面對這位年少的皇帝,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稚童,正茫然地仰望著一個深不可測卻又喜怒無常的巨人。
就在他沉思之際,門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的腳步聲。
跪在地上的幾名檔頭身體猛然一僵,連呼吸都在瞬間停滯,偌大的廳堂內頓時鴉雀無聲。
魏忠賢卻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用一種慵懶而又毋庸置疑的語調淡淡地說道:“都退下吧。”
“是,督公。”
幾名檔頭如蒙大赦,躬著身子像幾道影子般悄無聲息地滑了出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一名穿著最普通不過的青衣小太監,如同真正的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地滑了進來。
他一言不發,徑直走到魏忠賢的身邊,將一個入手溫熱做工精致的小巧手爐,輕輕地放在了魏忠賢觸手可及的軟榻邊緣。
魏忠賢的手,看似隨意地從茶盞上移開,緩緩搭在了那只手爐之上。
他的指尖,在手爐那光滑細膩的紫銅外殼上,極有節奏地輕輕敲擊了三下。
那小太監的身體微不可查地一震,隨即他俯下身,用一種比蚊蚋振翅還要低微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擠出了兩個字:“皇爺要您現在過去。”
話音一落,他便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倒退著滑了出去,仿佛從未在這間屋子里出現過。
魏忠賢緩緩地,睜開了他那雙總是半瞇著的眼睛。
那雙看似渾濁的老眼里,一道駭人的精光一閃而逝,隨即又被深沉的暮氣所掩蓋。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褪下了身上華貴的綢緞常服,換上了一件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半舊的青灰色直身,頭上也換了一頂宮中尋常內侍所戴的六合一統帽。
這身裝扮讓他看上去,與宮中任何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內侍毫無二致。
魏忠賢沒有驚動任何隨從,獨自一人提著一盞小小的羊角燈籠,走出了溫暖如春的府邸,主動融入了那片能將骨髓都凍住的黑暗之中。
從西苑到乾清宮的這條路,魏忠賢即便閉著眼睛也能準確無誤地走完。
這條象征著權力與榮寵的宮道,他曾經走過無數次,每一次都是前呼后擁儀仗煊赫,成排的燈籠火把將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晝。
然而今夜,這條熟悉的路卻顯得格外的漫長,也格外的…陰森可怖。
他獨自一人提著那盞小小的羊角燈籠,燈籠里那豆微弱的燭火,在凜冽的寒風中被吹得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那點昏黃的光暈,也只能勉強照亮他腳下三尺見方的地面,光亮之外,是無邊無際仿佛能吞噬世間萬物的濃稠黑暗。
高大的宮墻和殿宇,在黑暗中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張牙舞爪地撲在地面上,像是一頭頭在沉睡中蘇醒的擇人而噬的怪獸。
風聲在他的耳邊凄厲地呼嘯,那聲音里夾雜著無數細微的雜音,聽上去就像有無數含冤而死的亡魂正貼著他的耳朵,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在低聲哭泣。
魏忠賢不由自主地裹緊了身上那件并不算厚實的直身。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老了。
遙想年輕時,他能在冰天雪地里為了幾文錢的賭債赤著膊跟人打上一天一夜,可現在這京城冬夜里無孔不入的寒氣,讓他感覺自己的骨頭縫里,正被一根根冰冷的鋼針,一點一點地往里扎。
這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并不僅僅來自于天氣,更多的是來自于他此行的目的地,來自于他即將要去覲見的那個人。
他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結著薄冰的宮道上,一邊在腦海中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地盤算著。
皇帝深夜密詔,究竟所為何事?
是為了今日朝堂之上,關于蘭陽決口之事后續的進展?
還是為了京郊那支神秘新軍的糧餉供給?
亦或是……對自己最近以雷霆手段清洗廠衛的動作,有什么新的、更隱秘的指示?
他在腦中設想了無數種可能,但每一種可能都讓他覺得心中不踏實,如履薄冰。
因為他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預測這位新君的思路。
他就好像是一個被蒙上了眼睛的賭徒,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戰戰兢兢地摸索著前行,而那位年輕的皇帝就是那片黑暗本身,深不可測,無從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