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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京華夢

  • 梨雪劫
  • 李恩綰
  • 3097字
  • 2025-07-28 12:24:44

五年后,京城。

吏部尚書沈景琛的府邸張燈結彩,紅綢從朱門一直鋪到巷口,映得整條街巷都浮動著刺目的紅光。

喧天的鑼鼓、鼎沸的人聲,將這座向來肅穆的府邸裹挾進一片虛假的繁華里。今日,是他迎娶當朝丞相柳洪千金柳如月的日子。

廊下,一身大紅喜袍的沈景琛長身玉立,與周遭的喧鬧格格不入。

他指間把玩著一枚溫潤的玉佩,邊角已被經年累月的摩挲浸潤得光滑無比,正是當年他親手系在蘇知微腰間,刻著“長相守”三字的定情之物。

“大人,吉時已到,賓客們都在前廳候著了。”管家垂手立在幾步之外,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沈景琛的目光從玉佩上抬起,越過喧囂的人群和刺目的紅綢,投向遠處巍峨宮墻的輪廓。

五年前,他金榜題名,蟾宮折桂,春風得意馬蹄疾,只想立刻奔回江南,迎娶他心尖上的姑娘。

等來的,卻是蘇家滿門抄斬、雞犬不留的噩耗。

他不信,像瘋了一樣追查,可所有卷宗如同被投入烈焰般消失無蹤,僅有的幾縷殘絲斷線,最終都冰冷地指向了權勢熏天的丞相——柳洪。

滔天恨意只能咽下。娶仇人之女,步步為營,在朝堂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中攀上吏部尚書的高位,他等的,就是手握足夠權柄的那一天,親手揭開蘇家血案的真相,讓沉冤得雪,讓仇人伏誅。

“知道了。”沈景琛淡淡應道,指腹最后一次撫過玉佩的紋路,仿佛汲取最后一絲暖意,隨后將它深深藏入袖袋深處。轉身的剎那,眼底殘留的溫存柔情已被盡數斂去,只余一片凍徹骨髓的寒冰。

洞房內,龍鳳紅燭高燃,映著滿室奢華。柳如月身著鳳冠霞帔,端坐于鋪著百子千孫被的喜床邊,蓋頭下的俏臉帶著新嫁娘的嬌羞與期待。門軸輕響,她心尖一顫。

沈景琛走了進來。他沒有走向她,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徑直走到桌邊,執起金壺,斟了兩杯合巹酒。

他端起其中一杯,走到床邊,聲音平靜無波,沒有一絲新婚的喜悅,只有公式化的冰冷:

“柳小姐,今日你我結為夫婦,不過是各取所需。沈某心中早已有人,此情至死不渝。這洞房之禮,恕難履行。從今往后,你安分守己做你的尚書夫人,我自會保你尊榮體面。你我之間,只存名分,無關其他。”

蓋頭猛地被掀開!

柳如月臉上血色盡褪,錯愕、羞憤、難以置信交織在一起,瞬間燒紅了她的眼。她霍然站起,聲音因激動而尖銳:“沈景琛!你放肆!我父親一手將你從翰林院的清閑之地提拔到吏部尚書的顯赫之位!你便是如此報答柳家,如此對待你的結發之妻?!”

沈景琛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入喉間,卻暖不了半分心腸。

他放下空杯,目光如刀鋒般掃過柳如月盛怒的臉:“丞相的提攜之恩,沈某銘記于心,自有‘報答’之道。至于其他,”他轉身,走向房門,“恕難從命。柳小姐,早些歇息吧。”

沉重的房門在他身后合攏,隔絕了紅燭的暖光,也隔絕了柳如月瞬間涌出的屈辱淚水。

她死死攥著手中的龍鳳蓋頭,指尖幾乎要刺破錦緞,姣好的面容因極致的憤怒和恨意而扭曲。她猛地掃落桌上的合巹酒具,精美的瓷器摔在地上,碎裂聲刺耳。

“沈景琛……好一個沈景琛!”柳如月咬牙切齒,目光如淬毒的針,掃視著這間屬于她的、卻冰冷得如同冰窖的新房。

她絕不甘心!她柳如月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那個藏在他心底的死人?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狐媚子,能讓他如此不知好歹!

怒極攻心,她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獸,沖出新房,直奔沈景琛的書房——那個他除了臥房外待得最多的地方。

府中下人被她的氣勢所懾,竟無人敢攔。

她猛地推開書房的門,里面陳設簡潔,只有滿架書卷和一張寬大的書案。案上,一幅畫卷尤為顯眼。

柳如月沖過去,一把抓起畫卷展開。

畫中,梨花勝雪,樹下少女青絲如瀑,裙袂飛揚,正回眸一笑,眉眼彎彎,靈動得仿佛要躍出紙面,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爛漫。畫紙微皺,顯然被主人無數次摩挲、凝視。

一股強烈的嫉妒和毀滅欲瞬間攫住了柳如月!就是她!就是這個賤人!一個死人,憑什么霸占著她夫君的心,讓她在新婚之夜受此奇恥大辱?!

“蘇……知……微?”柳如月看著畫角那行熟悉的、屬于沈景琛的題字,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她的眼睛。她發出近乎癲狂的冷笑,雙手抓住畫的兩端,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撕!

“哧啦——!”

清脆的裂帛聲在寂靜的書房里格外驚心。絕世容顏被一分為二。她尤不解恨,將畫紙揉成一團,狠狠擲在地上,還用腳碾了幾下。

看著那團皺巴巴的紙,看著畫中人破碎的臉,柳如月扭曲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快意,但當她瞥見地上殘留的一角,上面依稀還能辨認出一個“微”字時,眼中寒光更盛。她彎腰,將那寫著名字的一角碎片死死攥在手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蘇知微……很好。我記住你了!”她低語,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書房外院僻靜的角落,沈景琛并未如柳如月所想離開府邸。他獨立于清冷的月色下,仿佛一尊沒有溫度的玉雕。心腹侍衛無聲地出現在他身后,帶來最新的消息。

“大人,派去江南的人……依舊沒有蘇姑娘的確切消息。我們查遍了當年可能相關的流放、發賣記錄,也尋訪了所有與蘇家舊仆有聯系的人,都說……未曾見過臉上有疤的女子。當年那具被草草掩埋的女尸,仵作后來私下確認過,確實并非蘇姑娘。”

沈景琛背對著侍衛,身形紋絲不動,只有負在身后的手,指節捏得發白。

五年了……派出去的人一波又一波,帶回來的永遠只有失望。他不信!春桃的尸體臉上沒有那道他親手包扎過的傷口,那就絕不是他的知微!她一定還活著,在某個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苦……

“繼續找。”他的聲音比夜風更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范圍擴大,江南不行就查江北,查運河沿線,查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活要見人,”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血腥氣,“死……也要見尸骸遺骨。便是掘地三尺,翻遍整個大周,也給我把她找出來!”

“是!”侍衛肅然應命,隨即又壓低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另外,大人,我們的人查到一點關于當年蘇家案的蛛絲馬跡。似乎……與一批在押運途中離奇失蹤的江南稅銀有關。當時負責押運的官員,在蘇家案發后不久,也暴斃身亡了。所有的線索,最終都指向相府……而且,似乎牽扯到宮里的某位貴人。”

沈景琛霍然轉身,月光照亮他眼中驟然爆發的精光,那里面翻涌著仇恨、憤怒,還有一絲終于看到獵物的興奮。

稅銀?宮里?柳洪……你果然只手遮天!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渾。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氣,聲音沉如寒鐵:“查!順著這條線,給我深挖下去!記住,務必隱秘,打草驚蛇,便是前功盡棄。”

“屬下明白!”侍衛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隱入黑暗。

沈景琛再次抬頭望向皇城的方向,那里是權力的中心,也是吞噬了他摯愛和無數冤魂的深淵。袖中的玉佩冰冷堅硬,硌著他的手臂,提醒著他背負的血海深仇。柳洪……柳如月……你們加諸在知微和蘇家身上的,我沈景琛,定要你們百倍、千倍償還!

他不知道,他傾盡全力、近乎偏執尋找的那個人,此刻就在京城最骯臟混亂的南城陋巷深處。

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坐在燈下,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她低垂著頭,大半張臉隱在陰影里,唯有一雙眼睛專注地盯著手中的繡繃,手指翻飛,針線穿梭,在潔白的絹帕上繡著一朵小小的、素雅的梨花。她的動作嫻熟而麻木,仿佛這重復了千百遍的勞作是唯一的寄托。

窗外,隱約還能傳來從城北高門府邸方向飄來的、模糊卻喜慶的鑼鼓嗩吶聲,在這寂靜的深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那聲音,屬于吏部尚書沈景琛與丞相千金柳如月的新婚盛典。

女子的手,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抖。

細小的繡花針,瞬間刺破了她的指尖。

一點殷紅迅速在潔白的絹帕上洇開,染污了那朵剛剛繡了一半的梨花,像一滴絕望的血淚。

她停下動作,看著那抹刺目的紅,久久未動。

陰影籠罩著她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有那緊抿的、失了血色的唇線,泄露出一絲深入骨髓的痛楚與冰冷。

燈花“噼啪”輕爆了一下,光影搖曳,短暫地照亮了她隱在發絲下的左頰——一道寸許長、顏色淺淡卻依舊猙獰的疤痕,自顴骨斜斜延伸至下頜,如同美玉上無法磨滅的裂痕。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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