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特使閣下，我是真沒錢啊......”

清晨的魚港正是最喧鬧的時刻。大大小小的漁船爭相出海，在狹窄的水道里擁擠碰撞，船板相擊發出沉悶的“砰砰”聲?；旌现~內臟、海鹽、與濕木的霉味，構成一股林恩已逐漸熟悉的、屬于布拉佛斯漁民區的獨特氣息。

老漁夫維爾的船在其中毫不起眼，船體斑駁，滿是修補后的缺漏。當林恩拿著債務單來到此處時，他正佝僂著背，費力地修補著那張破了洞的漁網，粗糙的雙手滿是褶皺，抬起的老臉上也滿是歲月的痕跡。

“求您......再寬限些時日吧！該死的風暴毀了我的網，也毀了我的小船，修補它們花光了我最后一點積蓄，我......我實在拿不出?。　?

“但債款到期日是定好的，維托，簽字畫押也是你親自來的?！?

林恩也沒有廢話，從懷里掏出一卷羊皮紙，上面蓋著鐵金庫的印章。他清晰地報出債務上的數字和日期，用一種熟練的不容置疑的語氣。同時，他能感覺到周圍幾個漁民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收拾船只的動作都慢了不少，像是在期待一場好戲。

“特使閣下，我就是一個小漁民。”維托嘟囔道：“這點錢對你們鐵金庫來說塞牙縫都不夠，但對我來說是救命錢，求您可憐可憐我們一家人，我的妻子和女兒都指著我吃飯啊......”

“但規矩也是鐵律啊老伙計?！绷侄鳠o奈道，這種借口他已經從無數人嘴中聽了無數遍，已然有些無感。

“要我說你也別為難特使閣下了，我給你出個辦法啊維托！”

聲音從另一邊傳來了，一道粗獷的聲音，林恩沒有回頭，因為來了很多次，也知道這里經常游蕩的都是些什么人。

“你不是有個女兒嗎？把她給我，我給她介紹活兒干，保準讓你還債不愁還有余錢享受?！?

“去你的吧特利姆，我就是死也不會把女兒給你們這些放貸的。”

維托咬牙切齒地看著岸邊那伙人，眼神里充滿了攻擊性。林恩突然從老人的眼神里想到了伊莎，想到了她的遭遇，同為父親還真是天差地別......

“如果無法全額還清，可以先付債款的三分之一，向鐵金庫表示出態度。”林恩收起卷宗給出了建議：“如果實在沒錢，那你也可以履行為我們工作的義務，碼頭搬運、打掃戰艦、或者當個水手，你自己選，足夠償還你的債務?！?

“三分之一應該還是能湊湊的......看我今天能撈上來多少魚......”

“日落之前。”林恩用斬釘截鐵地語調打斷他道：“把最低的款項交付到鐵金庫辦事員手里，否則就默認你選擇了后一項?！?

說完這些的林恩也沒再廢話，轉身離開，同時也和剛剛叫嚷的那群人對上了眼，三個地痞打扮的男子，為首的那個叫特利姆的正咧著一張刻意到不能再刻意的笑臉，大搖大擺地朝他這邊靠近。

“我說林恩特使啊，同為借錢的人，為什么你對一個老漁夫就能這么體諒，對咱們這些生意人的借款申請就不予理會呢？”

“高利貸是風險生意啊特利姆。更別說在你們手上的高利貸，已經折騰成了風險中的風險?！绷侄骼淅涞孛榱四凶右谎?，側身越過，走向前方不遠處的一間酒館。

“誰叫咱們跟你一樣有顆天使心腸呢，催個債都這么替欠錢的著想?！?

特利姆緊隨其后，跟著一起進到酒館內，同林恩一起在店內的木桌前坐下。

“有話直說特利姆，說完趕緊滾，別打擾我吃早餐?！绷侄鞑荒蜔┑馈?

“嘿嘿，那我就簡單說了?！碧乩反炅舜晔?，“特使閣下，我決定后面去做門正經生意，不干放貸了！”

“正確決定！”

林恩沖他豎了個大拇指，“所以你還是想跟我這邊借錢對吧？講講吧，去做什么正經生意？”

“我需要一條船，一條又大又堅固的船！”

“打算跟維托一樣，去當個魚販？”

“呸！那能賺幾個錢？我是要去潘托斯當個奴隸販子！”

“......”

空氣陷入了一波短暫的沉默，直到林恩露出一副看智障的笑容。

“布拉佛斯這里可是禁止奴隸貿易的......”

“我當然不會運到這邊來賣?！碧乩窚惤忉尩溃骸澳憧赡苓€不知道吧，多斯拉克人的部隊正在那邊出沒，還在大肆向周邊出售他們抓到的奴隸?！?

“多斯拉克人？”

林恩感覺到腦海里有一道熟悉的信息一閃而過，立刻反應了過來。

“對！就是那群離不開馬的游牧民。”特利姆繼續道：“聽說他們的馬王卓戈卡奧最近正在籌備一場婚禮，所以在大量出售部落的奴隸換取以其它物資，據說他們的奴隸品質可是一等一的好，又乖又聽話，賣的價格還很便宜，轉手到彌林或者瓦蘭提斯也是一筆不菲的收益！這波錯過了可能就很難等到下一次?！?

看著特利姆一臉的興奮與焦急，林恩的心思卻不在他講述的這門生意上，而是這個婚禮的新娘，那個龍家幸存的后裔女，丹妮莉絲.坦格利安，這么一算時間倒也是對上了，龍女要嫁給馬王，即將開啟她人生的第一條故事線。

“你有沒有聽懂我在講什么啊特使？”特利姆拍了拍林恩的肩膀。

“聽懂了，你就是想左手倒右手，賺個差價唄?！?

“怎么樣？要不要考慮投入一些錢給我，到時候可以私下里分點給你哦！”

“我覺得你還是當個魚販靠譜些，簡單直接?！绷侄饕槐菊浀溃骸耙搽y怪你收個高利貸都能把自己收破產，想事情這么的沒譜......”

“你覺得我說的這門生意不合理？”

似乎是意識到錢危了，特利姆的狀態也明顯更急了。

“那我倒想問問你這個管錢的，它怎么個不合理？”

冒著熱氣的魚餅被酒館老板端上了桌，而特利姆卻一點要走的意思也沒有，反倒是把身體湊得更近，眼睛瞪得老大。為了讓他死心，林恩也是不耐煩地把食物朝一邊先放了放，開始一點一點地解釋了起來。

“第一、運奴船不是一般規格，至少是商船級別的，從價格到人手的搭配、航行物資的儲備、再到領航的經驗，你和你的手下不說毛都不懂，至少也是一無所知?！?

“第二、你和多斯拉克人打過交道嗎？和他們談過生意嗎？有了解過談不攏或者那群人不滿意時他們會干些什么嗎？如果你大老遠跑過去奴隸沒買著反倒把自己整成了奴隸，那鐵金庫后續的債務回款管誰要，去找他們那個馬王卡奧要嗎？”

“第三、布拉佛斯的法律禁止奴隸貿易，所以原則上鐵金庫也要避開這方面的投入，我是腦袋被船撞了還是被馬踢了才敢去批這筆錢給你？”

一番話過后，特利姆終于也是被整得沒了脾氣，想反駁什么，卻又找不到理由，只能在林恩冷淡的注視下，支支吾吾回了句“那我去研究下怎么捕魚”后，灰溜溜從座位上離開，也是終于讓林恩有了個安靜的環境去吃早餐。

瑣事雖然解決了一件，但后面還有無窮無盡的債務清單在等待著他去解決。但換個角度想，這或許可以說是種甜蜜的煩惱，至少錢是流通的，畢竟對于銀行業來說，錢只有發出去才能體現價值......

快速解決掉食物之后，林恩放下幾枚銅星在桌上。起身時，他的目光也銳利而隱蔽地掃過酒館的各個角落：陰影里的食客、吧臺后擦杯子的老板、依靠在門口的乞丐……都沒有發現任何刻意觀察他的異常目光。

有意思......

他無聲地笑了笑，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再次投入布拉佛斯灰蒙蒙的晨霧與來往的喧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