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把紙條捏在手心,指尖的溫度讓紙面慢慢發皺。她忽然想起電影里的畫面,想起那道落在背上的目光,想起最后一排那個亮著痣的側臉——原來他也在看,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身后傳來腳步聲,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林小滿猛地回頭,陳硯正站在過道盡頭,白襯衫的領口沾著點灰塵,帆布包搭在肩上,像剛從哪個陽光曬不到的角落走出來。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紙條上,左眼尾的痣亮了亮,耳尖突然泛起紅,像被夕陽烤過的蘋果。
“我……”他張了張嘴,聲音有點發緊,像被薄荷糖的涼勁兒嗆到了。
林小滿沒等他說完,就把紙條折成小小的方塊,塞進日記本最厚的那一頁,剛好壓在那片帶“等”字的梧桐葉上。她能感覺到紙頁下那個字硌著掌心,帶來點發癢的觸感,像在說“我也在等”。
“我先走了。”她低著頭說,轉身往出口跑,這次沒敢再回頭。心臟在胸腔里跳得像要撞碎肋骨,撞得她耳膜發疼,卻又甜得像含著顆沒化的薄荷糖。
跑出電影院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巷子里的爬山虎在墻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像誰在寫一封沒寄出去的信。林小滿摸著口袋里的日記本,能感覺到那張小紙條的形狀,像只藏在里面的蟬,振著翅膀想飛出來。
她走到巷口時,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星光影院的門口空蕩蕩的,只有風吹著褪色的招牌發出“吱呀”的響。林小滿的心里有點空,又有點滿,像被蟬鳴填滿的夏天。
回家的路上,蟬鳴還在繼續,拖著長長的尾音,像在為這個秘密伴奏。林小滿把日記本抱在懷里,感覺那張小紙條在里面輕輕顫動,像顆剛落地的種子,帶著整個夏天的重量。
晚飯時,媽媽問她電影好看嗎,她含著米飯點點頭,嘴角卻忍不住往上揚。媽媽笑著說“看你高興的”,她沒說話,只是把筷子往碗里戳了戳,米飯上的影子抖得像片蟬翼。
晚自習的時間,林小滿沒去學校。她坐在書桌前,把那張小紙條從日記本里取出來,對著臺燈看了很久。燈光透過紙頁,把“27排13座”那行字照得透亮,像藏在蟬翼下的光。
她在日記本里寫下:“今天,我撿到了一只蟬。”
寫完又畫了個小小的電影院,3排7座和27排13座的位置上各畫了個小人,中間用虛線連起來,像條看不見的線。畫完她把紙條夾回原處,看著那只蟬的翅膀和梧桐葉的影子疊在一起,突然覺得,這個蟬鳴最盛的七月,好像藏著太多沒說出口的話。
窗外的蟬還在叫,叫得比任何時候都響亮,像在喊著誰的名字。林小滿把窗戶推開條縫,晚風吹進來,帶著點槐樹葉的清香,吹得日記本的頁腳輕輕顫動。
她想起陳硯泛紅的耳尖,想起那道落在背上的目光,想起紙條上那只帶字的蟬——原來喜歡一個人,連蟬鳴都會變成秘密的密碼,藏在每一片葉子、每一道目光、每一個沒說出口的字里。
林小滿合上日記本,聽見鎖扣“咔噠”一聲扣上,像把整個夏天的心動都鎖在了里面。她知道,明天去學校時,也許會在走廊里遇見陳硯,也許會在槐樹林里看見他喂貓,也許他會再說點什么,也許什么都不說。
但沒關系。她摸了摸日記本的封面,上面畫著的蟬仿佛在對她笑。反正那只藏在紙條里的蟬,已經把所有的話都說了,像顆埋在土里的種子,只等著某個瞬間破土而出,在蟬鳴最盛的夏天,開出甜甜的花。
夜漸漸深了,蟬鳴慢慢變輕,像在哼一首搖籃曲。林小滿躺在床上,手里攥著那本日記本,感覺那張小紙條的溫度透過封面傳過來,暖得像他眼里的光。她想起電影里的最后一幕,男女主在蟬鳴里笑著跑過操場,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像首寫不完的詩。
也許,他們的故事也會這樣。林小滿在心里悄悄說,然后抱著日記本,在蟬鳴的余音里,慢慢閉上了眼睛。夢里全是帶缺口的蟬,翅膀上寫著27排13座,在七月的陽光里,飛得又高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