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孤島
- 孤島密室的倒影
- 乘著十月的風
- 12339字
- 2025-07-28 00:23:53
窗外的暴雨瘋了似的抽打著黑礁堡厚重的彩繪玻璃窗,發出沉悶而持續的咆哮,像是要把這座孤懸海外的石頭棺材徹底捶爛。一道慘白的閃電劈開夜幕,瞬間照亮了書房內那副地獄圖景——也映亮了管家福伯那張因極度驚駭而扭曲、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
幾秒鐘前,這座陰郁的維多利亞式古堡還沉浸在推理大師顧遠山六十壽宴那虛假的觥籌交錯里。突如其來的停電像一只巨手,猛地掐滅了所有光源,將一切拖入粘稠的黑暗。尖叫聲,杯盤碰撞聲,椅子摩擦地板的刺耳聲瞬間炸開。福伯是第一個沖出混亂客廳的,他那把老骨頭爆發出驚人的速度,摸黑沖向三樓書房的方向,嘴里嘶喊著“先生!先生最怕黑了!”我跟在他后面,并非出于多么高尚的動機,純粹是職業習慣——混亂是真相最好的掩護,也是騙局最佳的溫床。
我手里攥著一個沉甸甸的銅制打火機,拇指按在滾輪上,隨時準備擦出一點光。福伯比我快一步,他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厚重的橡木門。門鎖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插銷斷裂的脆響被淹沒在又一聲炸雷里。他沖了進去,手中劇烈搖晃的燭臺成了黑暗中唯一跳動的光點。
燭光搖曳著,如同瀕死者的喘息,勉強勾勒出書房中央的景象。顧遠山,那位以構思精妙“不可能犯罪”聞名于世的大師,此刻以一種極其不體面的姿態,仰面倒在他那巨大的紅木書桌旁。昂貴的波斯地毯貪婪地吸吮著從他身下洇開的深色液體,濃烈的鐵銹腥味瞬間塞滿了我的鼻腔,幾乎令人窒息。他昂貴的絲綢睡袍前襟被粗暴地撕開,胸口位置,一把鑲嵌著暗紅寶石的、他引以為傲的古董拆信刀,深深地沒入心臟,只留下華麗的刀柄在外,像一枚邪惡的勛章。致命的精準。
但真正讓我后頸汗毛倒豎的,是他身側那片尚未完全被暗紅浸透的地毯。用蘸著他自己鮮血的手指,歪歪扭扭地寫著兩個字:
“陳默”
字跡是反的。像從鏡子里拓印出來的倒影。
滾燙的燭淚滴落在福伯劇烈顫抖的手背上,燙得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嚨的嗚咽。他張大了嘴,眼珠暴突,喉嚨里只能擠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又一道驚雷炸響,震得古老的窗欞嗡嗡作響,徹底淹沒了管家絕望的嘶鳴。燭光猛地一暗,仿佛被那恐怖景象驚退。在光明徹底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瞬,那個倒寫的血名,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了我的視網膜上。
我站在書房門口,冰冷的空氣混雜著血腥和舊書紙張的霉味涌入肺腑,像吞下了一把冰渣。深色西裝下,我的肌肉緊繃著,不是恐懼,是獵手嗅到復雜陷阱時本能的警惕。我叫江臨,不是什么警探,只是一名頂級保險公司的欺詐調查員,專司拆穿那些精心編織的謊言。洞察人心細節,尋找完美表象下的裂痕,這是我的飯碗,也是我的本能。顧遠山秘密邀請我上島,名義上是參加他六十壽宴的書迷,實則是委托我評估一份涉及他巨額遺產的保險是否存在欺詐風險。呵,諷刺。風險評估尚未開始,風險本身已經血淋淋地躺在了我面前。
燭光重新穩定下來,微弱地照亮著書房這個巨大的、濕冷的棺材。賓客們——顧遠山的前女友、知名創傷治療師蘇晚;他長期合作又針鋒相對的文學評論家陳默;他野心勃勃的侄子兼唯一繼承人林哲;還有老管家福伯——都擠在門口,臉上交織著驚駭、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我銳利的目光像探針,掃過他們每一張臉,捕捉著肌肉的細微抽搐,瞳孔的瞬間收縮,呼吸節奏的紊亂。地毯上不自然的褶皺,空氣中那縷被血腥味掩蓋卻頑強存在的、清冷獨特的木質調香水味(我認得,是蘇晚身上的),一切細節都在我腦中飛速歸檔。
死者:顧遠山。孤僻,多疑,控制狂,全球聞名的推理小說大師,尤其擅長“密室殺人”和“不可能犯罪”。死亡時間就在那要命的停電十五分鐘窗口期內。地點:他三樓的書房,一個理論上完美的密室——門從內反鎖(福伯撞斷了插銷才進來),唯一的窗戶緊閉且內扣死,壁爐煙囪窄得連只貓都鉆不進。兇器是他自己收藏的古董拆信刀,直插心臟,干凈利落,沒給掙扎留半點余地。
最刺眼的,就是地毯上那個反寫的血名——“陳默”。指向性如此明確,卻又透著詭異。顧遠山是眾所周知的左撇子,但這血字的筆觸,落筆的力度和角度,隱隱透著一股別扭,更像是…右手寫的?現場沒有明顯的搏斗痕跡,貴重物品一件不少。核心謎題像冰冷的絞索纏繞上來:兇手怎么進來?怎么殺人?怎么離開?這血字是顧大師臨終前拼死指認的真兇?還是兇手布下的、更惡毒的嫁禍陷阱?
初步搜索開始了,在福伯驚恐的注視下,在其余三人各懷心思的目光中。我的動作冷靜、專業,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效率。
線索,帶著毒刺:
帶毒的鋼筆:書桌筆筒里,一支顧遠山常用的金筆被我小心抽出。筆尖在燭光下閃著微弱的、不祥的光澤。職業敏感讓我心里一沉。后來用隨身攜帶的簡易試紙(做我們這行,總得備點小玩意兒)一試,果然檢出微量的罕見神經毒素——和他攤開在書桌上、沾了幾滴血的最新未完成手稿里描述的下毒手法,一模一樣。筆身有被仔細擦拭過的痕跡,但指紋的殘留輪廓似乎有點模糊。
撕碎的邀請函:在書桌旁的黃銅垃圾桶里,半張被粗暴撕碎、浸染了威士忌酒漬的卡片。我撿起碎片拼湊,是顧遠山的筆跡,寫著:“最后一次機會…”,后面被撕掉了,署名處也不翼而飛。像一句未盡的威脅。
香水余韻:我蹲在尸體旁,刻意靠近蘇晚站立過的位置。沒錯,那縷清冷的木質調香水味,頑固地縈繞在血腥和舊書氣味之上,像一條無形的絲線。
壁爐灰燼:壁爐里只有一小撮新燒的灰燼,少得可憐,似乎只燒過一兩頁紙。灰燼碎得無法辨認,仿佛有人刻意搗毀過。
反寫的血名“陳默”:它就在那里,無聲地控訴。我仔細觀察著筆畫邊緣血液的凝固狀態,對比著顧遠山左手指尖沾染的血跡,心里那個關于書寫手的疑團越來越大。
書房鑰匙:福伯顫巍巍地指出,唯一的鑰匙在顧遠山睡衣口袋里找到了。他賭咒發誓自己保管的備用鑰匙從未離身,就掛在他房間的脖子上。但這誓言在死亡面前,顯得那么蒼白。
嫌疑人的輪廓在搖曳燭光下扭曲、拉長。每個人都被這孤島和命案困住,每個人眼中都藏著秘密。
陳默(文學評論家):他站在人群稍遠的地方,臉色鐵青,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得像手術刀,死死盯著地上那個反寫的自己名字。“拙劣!”他聲音嘶啞,帶著壓抑的憤怒,“這是嫁禍!赤裸裸的嫁禍!”他確實有動機。他和顧遠山的理念之爭是公開的秘密,他那篇差點毀了顧新書銷量的毒舌評論才發表不久。我的人私下查過,他在澳門賭場欠了一屁股債,數額驚人。停電時,他聲稱獨自在房間整理評論稿,沒人能作證。當燭光照亮他緊握的拳頭時,我瞥見他右手食指有一道新鮮的、細微的劃傷。他解釋是整理稿紙時不小心劃的。他的聰明在于,他立刻開始反擊,矛頭直指林哲的繼承權和林哲在停電時“失蹤”的行蹤。
蘇晚(創傷治療師):她站在稍暗的角落,一身素雅的衣裙襯得臉色更顯蒼白。她沒看尸體,目光落在窗外無邊的黑暗暴雨中,雙手交疊在身前,指尖卻用力到發白。氣質沉靜得像深潭,但眼底深處有某種東西在翻涌。她是顧遠山刻骨銘心的前女友,也是傳聞中被他某部影射小說毀掉名譽的原型。她曾收到過匿名威脅信,暗示是顧所為。她的香水味留在了現場。停電時,她聲稱獨自在二樓露臺“感受風暴,尋找寫作靈感”(一種她常做的冥想練習),露臺離書房窗戶直線距離很近,但震耳欲聾的暴雨聲掩蓋了一切。她的不在場證明脆弱得像紙,但她強大的情緒控制力讓質疑顯得無處著力。她甚至能反過來安撫他人:“恐懼會扭曲感知,就像照哈哈鏡。顧老師…他最后看到的,未必是真實。”說這話時,她的目光似乎若有若無地掃過書房壁爐上方。
林哲(侄子):他顯得最焦躁不安,在書房門口來回踱步,昂貴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煩躁的聲響。他是顧遠山巨額財產的唯一繼承人,但這位苛刻的叔父從未掩飾過對他的失望,壽宴前還傳出他要修改遺囑的風聲。有人親耳聽見他們在書房爆發激烈爭吵。停電時,他聲稱在酒窖找酒,“想壓壓驚”,同樣無人證明。他對顧遠山那部未完成的手稿表現出近乎病態的興趣,多次向福伯打聽存放位置。他看似沖動浮躁,但偶爾掃向書房陳設和地上血名的眼神里,透著一股與他年齡不符的算計。他熟悉這座古堡,童年曾在這里度過不少時光。
福伯(管家):這位忠仆仿佛瞬間老了十歲,背佝僂得更厲害了。撞開門的第一發現者是他。他對這座古堡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塊磚石都了如指掌。鑰匙,密道,暗格…他若想藏起什么,沒人能找到。而他的軟肋也暴露無遺——他重病的妻子急需一筆天文數字的醫療費,顧遠山冷酷地拒絕了他的預支請求。有人見過他在仆人房偷偷抹淚。他的“忠心”是完美的面具,足以解釋任何行為。
燭光在書房里投下巨大而搖晃的陰影。我獨自留了下來,借口要保護現場。福伯憂心忡忡地關上門,隔絕了外面壓抑的低語。
我走到顧遠山的尸體旁,蹲下。目光再次落在那反寫的“陳默”上。血已經開始發黑,凝結。我的左手,那只曾經在父親冤案現場被強行按在偽造證據上的左手,不受控制地輕微抽搐了一下。冰冷的記憶碎片刺痛神經。
我強迫自己冷靜,目光如掃描儀般掃過現場。
壁爐上方,那面巨大的、鍍金邊框已經發黑剝落的古董鏡子,靜靜地懸掛著。第一次進來時,我匆忙一瞥,似乎看到鏡子映照出的血字…是正的“陳默”?這個細節當時被強烈的視覺沖擊壓了下去,此刻卻異常清晰地浮現出來。
書桌上,那本攤開的、濺了血點的未完成手稿。我小心地翻到最后一頁,沾血的指尖下是顧遠山熟悉的潦草字跡:
“真正的殺意,往往隱藏在目光的倒影里…當鏡子映出真相,也是惡魔收網之時。”
未完的句子,像一道冰冷的預言,與眼前的景象詭異重疊。
蘇晚那句關于“恐懼扭曲感知”的話在我腦中回響,伴隨著她當時飄向書房的眼神。她在暗示什么?
我的膝蓋無意中碰到書桌另一側的地毯。觸感不對。不是柔軟的長毛,而是一塊異常的、方方正正的堅硬區域。我撥開地毯長毛,借著燭光仔細看——一塊清晰的、邊緣整齊的壓痕!像是長期放置一個沉重的方形物體后剛剛被移開。壓痕的位置…我抬起頭,目光順著壓痕的指向,直直地落在那面巨大的古董鏡子上!鏡子里,此刻正映著我蹲在倒寫血名旁的身影,而地上的血字,在鏡中清晰無比地呈現為正常的“陳默”。
心臟猛地一跳,像被那只無形的惡魔之手攥緊了。
蘇晚的話,顧遠山的手稿,倒寫的血名,鏡中的正字,還有這塊突然消失的重物留下的壓痕…所有的碎片,在“倒影”這個核心意象周圍瘋狂旋轉、碰撞。
我緩緩伸出自己的左手,模仿著顧遠山臨終可能想抓住什么的姿勢。目光從地毯上刺目的反寫血名,移到那塊方正的壓痕,再緩緩移向壁爐上方那面沉默的、映照著一切的巨大古董鏡。
鏡中,我的倒影也在凝視著我,眼神銳利如刀。鏡中的血字清晰端正——“陳默”。
一絲冰冷的、洞悉的光芒在我眼中驟然閃過。窗外的暴雨聲仿佛瞬間遠去。
“扭曲感知的哈哈鏡…”我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如同嘆息,幾乎被窗外瘋狂的雨聲吞噬,“原來如此。兇手…”
我抬起手,指尖卻并非指向鏡中的倒影,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定,緩緩地、用力地按向地毯上那塊方方正正的、冰冷的壓痕。
“你就在鏡子里看著我,對嗎?”
指尖下的地毯紋路清晰。壓痕的邊緣堅硬。秘密,就在這下面。
真相冰冷刺骨,即將破土而出。而獵手與獵物之間,那場賭上性命的終極智斗,此刻才真正拉開帷幕。我按著壓痕,感受著下方可能存在的縫隙或機關,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門外,是心懷鬼胎的嫌疑人;門內,是精心布置的死亡舞臺。而鏡子里的那雙眼睛,無論屬于誰,都在等待著我揭開這最后一層面紗。
指尖下的觸感冰冷而堅實。地毯下不是松軟的地板,而是一塊邊緣異常清晰的方形區域。我沿著壓痕的邊緣用力摳挖,厚重的地毯纖維下,指甲觸到了縫隙。沒有猶豫,我掏出隨身攜帶的多功能工具卡,鋒利的邊緣插入縫隙,用力一撬。
“咔噠。”
一聲輕微的機括彈響。一塊邊長約四十厘米的方形活動地板,被我掀了起來。一股陳腐、帶著塵土和淡淡海腥味的冷風,從下方漆黑的洞口幽幽涌出,吹得燭火劇烈搖曳,幾乎熄滅。
密室。原來在這里。
洞口下方,是一段陡峭狹窄的木梯,延伸進深不見底的黑暗。我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動,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獵手終于找到了陷阱核心的興奮。這就是兇手進出的通道!它通向哪里?仆人房?酒窖?還是古堡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我穩住燭臺,湊近洞口向下望去。梯子很舊,但木質堅硬。在靠近洞口邊緣的第三級階梯上,燭光捕捉到了一點微弱的反光。
我俯身,小心地用工具卡尖端的鑷子,夾起了那個小東西。
一顆袖扣。
銀質的,造型簡約而現代,邊緣鑲嵌著一圈細細的、不易察覺的藍黑色琺瑯。這絕不是顧遠山那種老派人物會用的東西。而且,它很干凈,沒有積灰,顯然是最近才掉落的。
我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鷹。賓客之中,誰佩戴過這種風格的袖扣?記憶快速翻檢著停電前最后在客廳里的畫面。林哲!他穿著一件深灰色條紋西裝,袖口處…正是這種銀質鑲深色琺瑯的袖扣!當時他正端著酒杯,袖扣在吊燈下曾短暫地反光,被我無意中納入眼底。
林哲。聲稱在酒窖找酒的侄子。對未完成手稿異常關注的人。遺產的唯一繼承人。
線索像冰冷的鎖鏈,一環扣一環。袖扣出現在密道入口,指向性強烈得近乎直白。但真的這么簡單嗎?那個反寫的血名“陳默”,那支帶毒的筆,蘇晚的香水味…它們難道都是精心布置的煙幕?
“恐懼會扭曲感知,就像照哈哈鏡…”蘇晚的話再次在腦中響起,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回音。
我迅速將袖扣收進口袋,蓋好活動地板,小心地將地毯恢復原狀,盡量抹去撬動的痕跡。不能打草驚蛇。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
回到書桌前,燭光下,顧遠山攤開的手稿上那行染血的句子顯得格外刺眼:“真正的殺意,往往隱藏在目光的倒影里…當鏡子映出真相,也是惡魔收網之時。”倒影…鏡子…我猛地抬頭,再次看向壁爐上方那面巨大的古董鏡。
鏡中清晰地映照著整個書房——書桌、尸體、地毯上倒寫的“陳默”、還有站在書桌旁的我。一切都像是另一個維度的復刻,只是左右顛倒。兇手布置這個倒寫的血名,是為了讓鏡中映出正常的“陳默”,完成嫁禍?還是為了讓我注意到鏡子本身?或者…兩者皆是?
我的目光死死鎖定了鏡中景象的一個細節。在鏡子里映出的書桌一角,靠近邊緣的位置,似乎有一小片暗色的污漬?但在現實中的書桌上,那個位置干干凈凈,只有深色的紅木紋理。
現實與鏡像的差異!
我立刻繞過書桌,來到鏡子映出的那個位置。蹲下身,借著燭光仔細檢查。桌面上確實沒有污漬。但當我伸出手指,沿著桌角邊緣向下摸索時,在書桌厚重的側板與桌腿接合的、一個極其隱蔽的內凹角落里,指尖觸到了一小片粘稠、半干涸的東西。
是血。不是噴濺上去的,更像是沾上去的,而且被擦拭過,但不夠徹底。血漬的形狀…像半個模糊的指印?
誰的指印?為什么會在這個極其刁鉆的位置?兇手在布置現場時,不慎在這里蹭到了死者的血?還是…死者自己留下的?
顧遠山是左撇子。我嘗試著用自己的左手,模擬一個在極度痛苦和虛弱狀態下可能做出的動作——想抓住桌腿支撐身體?想推開什么東西?這個位置,對于慣用左手的人來說,似乎更…順手?
心臟猛地一縮。一個更大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測在腦中炸開:那反寫的血名“陳默”,會不會就是顧遠山自己寫的?
他被刺中心臟,但沒有立刻死去。巨大的痛苦和瀕死的恐懼壓倒了他。兇手利用了什么?逼迫?暗示?還是…某種更可怕的心理操控?讓他在極度的恐懼和扭曲的感知下,用他不習慣的右手,在鏡子的“倒影”引導下,寫下了這個反字?目的就是為了讓鏡中映出正常的“陳默”,完成對陳默的嫁禍?
蘇晚…創傷治療師…她最擅長的,不就是引導、甚至操控人的心理狀態嗎?特別是處于極端情緒下的人。那句關于“哈哈鏡扭曲感知”的話,此刻聽起來簡直像一句冷酷的宣言!她的香水味,是留在現場干擾視線的煙霧,還是她曾靠近瀕死的顧遠山,在他耳邊低語了什么的證明?
而林哲的袖扣出現在密道入口,是確鑿的證據?還是兇手故意留下的、嫁禍給這位急躁繼承人的又一步棋?陳默被血字直指,他的債務和沖突是完美的動機。福伯的鑰匙和他對古堡的了解,讓他也具備條件。每個人身上都沾著疑點,像被精心涂抹的顏料。
真正的惡魔,正躲在精心編織的“倒影”迷宮里,欣賞著這場自相殘殺的猜疑游戲。
燭火再次不安地跳動,在墻壁上投下我巨大而搖晃的影子。窗外,暴風雨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更加狂暴,仿佛要將整座孤島徹底撕裂。壓抑的低語聲似乎又從緊閉的橡木門外隱隱傳來。他們等得不耐煩了?還是在密謀著什么?
我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夾雜著血腥、塵土和陳腐的氣息灌入肺腑。指尖殘留著桌角暗處那粘稠血液的觸感。口袋里的銀質袖扣像一塊烙鐵般灼熱。
真相的碎片散落一地,閃耀著誘人而危險的光芒。鏡子里映出的“陳默”血字,仿佛在無聲地獰笑。
惡魔已經收網了嗎?
不。獵手的網,才剛剛張開。
我的目光掃過緊閉的房門,仿佛能穿透厚重的橡木,看到門外那些焦躁、猜忌、心懷鬼胎的身影。然后,我的視線緩緩移回壁爐上方那面巨大的古董鏡。鏡中的自己,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
“倒影…”我對著鏡中的自己,也對著那個可能正通過某種方式窺視著這里的兇手,無聲地翕動著嘴唇,“…該結束了。”
我站起身,沒有走向密道入口,也沒有立刻去質問任何人。而是走向了那面巨大的鏡子。鏡子沉重的鍍金邊框在燭光下泛著幽暗的光澤。我伸出手指,沿著冰冷的鏡框邊緣,一寸一寸地、極其緩慢地摸索著。
指尖劃過繁復的花紋,掠過剝落的金漆和氧化的黑斑。鏡子本身,會不會也是這“倒影”陷阱的一部分?它僅僅是一面映照真相(或扭曲真相)的鏡子?還是…隱藏著更深的秘密?
時間在死寂的書房里流淌,只有窗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在咆哮。指尖下的觸感忽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同于冰冷金屬的震動。
非常輕微,像是隔著厚重的墻壁傳來的…腳步聲?就在這面鏡子后面?
我的動作瞬間凝固,全身的肌肉在西裝下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呼吸被壓到最低,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極致,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最細微的波動。
那聲音…似乎又消失了。是錯覺?還是…那個隱藏在“倒影”深處的惡魔,終于按捺不住,要親自現身了?
燭火在我凝滯的瞳孔中,危險地搖曳著。書房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死寂,與門外的低語和窗外的風暴形成了詭異的雙重壓迫。
獵手屏息以待。陷阱的核心,就在眼前。
指尖下那微弱卻清晰的震動感消失了,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漣漪過后只余下更深的死寂。是錯覺?還是鏡后之人察覺了我的動作,屏息以待?
不。我的直覺,那在無數欺詐案件中淬煉出的本能,在瘋狂報警。這面鏡子,這面巨大、沉重、仿佛能吞噬光線的古董鏡,絕不僅僅是裝飾品。它是這個“倒影”謎局的核心樞紐,是惡魔窺視舞臺的眼睛,也可能是通往巢穴的最后一道門。
我壓下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強迫自己保持絕對的冷靜。摸索鏡框邊緣的手指沒有撤回,反而更加細致、更加緩慢地移動,如同拆彈專家剪斷致命的引線。鍍金邊框的冰冷觸感沿著神經末梢傳遞,繁復卷草紋的每一個轉折、每一處凸起都被仔細探查。剝落的金漆下是氧化發黑的銅綠,歲月的痕跡掩蓋著可能存在的機關。
就在我的指尖滑過鏡框右下角一處不起眼的、形似葡萄藤卷須的雕花時,異樣的觸感傳來——這里的金屬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光滑?仿佛被無數次摩挲過。我集中精神,指腹用力,嘗試著向內側按壓、旋轉。
紋絲不動。
方向不對?還是開啟方式另有玄機?我嘗試向外扳,向上提,向下壓……就在我幾乎要放棄,準備另尋他法時,指尖無意中順著那卷須的弧度,向斜下方施加了一個巧妙的旋轉力道。
“咔。”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被窗外雨聲徹底掩蓋的機括聲響。緊接著,整面沉重的鏡子,連同其堅固的鍍金邊框,竟悄無聲息地、沿著一個隱藏的垂直軸心,向內側旋轉了約三十度!
鏡后,一個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幽暗縫隙赫然出現!一股混合著陳舊木料、塵土、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更濃烈的海腥味和某種化學藥劑(類似醫院消毒水?)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縫隙深處,隱約可見向下的狹窄石階,深不見底。
心臟猛地一縮,腎上腺素瞬間飆高。找到了!這不僅是密道的入口,更是兇手的“觀景臺”和“控制室”!
我迅速側身擠入縫隙,反手將鏡子虛掩回原位,只留下一條不易察覺的細縫。手中燭臺的光線投入這方狹小的空間,驅散了門后的濃稠黑暗。
這里比預想的小得多,更像一個嵌在墻壁里的豎井。腳下是濕冷的石階,僅容一人上下。正對著鏡子旋轉后露出的內壁,是一整塊打磨光滑的黑色石板。石板上方,鑲嵌著兩塊邊緣切割粗糙的玻璃片,位置恰好對應著書房里那面古董鏡的中心區域!
我湊近其中一塊玻璃片。燭光下,視野有些扭曲變形,但書房內的景象清晰無比地呈現出來——角度略高,俯視著書桌、尸體以及那片倒寫血名的區域!這根本就是一個單向的觀察孔!兇手可以藏身于此,無聲地窺視書房內發生的一切,包括顧遠山臨死前的掙扎,以及我們進入現場后的所有反應!
目光下移,在觀察孔下方的黑色石板上,燭光映照出幾道極其新鮮的劃痕,像是金屬硬物倉促劃過留下的。旁邊,還有幾點極其微小的、暗紅色的斑點——是飛濺的血跡?尚未完全干涸!
而最讓我血液幾乎凝固的,是石板角落,靜靜躺著的一樣東西。
一個巴掌大小的皮質筆記本。深棕色,邊角磨損嚴重,顯然是經常使用。本子沒有上鎖。我屏住呼吸,用工具卡小心地翻開扉頁。
一行娟秀卻帶著鋒利棱角的字跡映入眼簾:
蘇晚-診療記錄-觀察對象:顧遠山(Project: MIRROR)
核心目標:引導目標在預設情境下,產生強烈的被害妄想與認知扭曲,完成指定行為(符號化表達)。
“Project: MIRROR”…倒影計劃!蘇晚!她根本不是什么尋求靈感的冥想者!她是拿著手術刀的心理操控師!她一直在對顧遠山進行定向的心理干預!
我快速翻動著書頁,燭光隨著我翻頁的手微微顫抖。里面并非規整的診療記錄,更像是零碎、冷酷的觀察筆記和操作指南:
“…利用目標對‘完美犯罪’的執念和對陳默的深層敵意(源于陳默對其最新手稿的毀滅性評論),植入‘陳默意圖用書稿中的手法謀殺你’的暗示…”
“…反復強化‘密室’概念,暗示唯有在其最熟悉、最封閉的空間(書房)才安全,實則加深其幽閉恐懼與被害焦慮…”
“…‘倒影’作為核心意象植入:引導目標將‘陳默’視為自身才華/地位的黑暗倒影(嫉妒投射),利用目標左撇子習慣,在其焦慮發作時反復進行鏡像書寫練習(右手),建立神經反射鏈接…”
“…關鍵觸發:特定香水氣味(冷杉與雪松混合)+預設短語(‘惡魔收網’)+突發強光(閃電)或黑暗(停電)刺激。目標在極端恐懼下,認知將被嚴重扭曲,將眼前所見之人(或自身處境)錯誤辨識為‘陳默’的威脅,并本能地執行預設的‘符號化表達’——即用右手書寫反寫目標名,作為‘指認’或‘詛咒’…”
“…確保‘工具’(拆信刀)在其瀕死掙扎時觸手可及。‘倒影’行為完成后,即宣告‘收網’…”
冰冷的文字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我的神經。顧遠山胸口的刀,是他自己刺入的?在蘇晚精心設計的恐懼陷阱和認知扭曲下,他把突然出現在書房里的人(或者僅僅是極度的痛苦和瀕死的絕望本身)當成了“陳默”,在癲狂中拔出了裝飾刀,完成了那致命一擊?或者…兇手只是利用他瀕死的混亂,在他完成血字后補上了那一刀,確保死亡?
那反寫的血名“陳默”,根本不是指認,而是蘇晚操控顧遠山寫下的“詛咒儀式”,是她“倒影計劃”完成的最終標志!她利用顧遠山自己的恐懼、偏執和習慣,讓他成為了自己死亡的執行者和嫁禍他人的書寫者!
而那個袖扣…是林哲的?他出現在密道入口,是巧合?還是他同樣被蘇晚利用,或者…他根本就是蘇晚的共犯?福伯的鑰匙,是否為他們打開了最初的方便之門?陳默的債務,是否也是蘇晚計劃中用來轉移視線的完美靶子?
所有的碎片,在“倒影”這個扭曲的透鏡下,被一只冰冷而充滿算計的手強行拼合起來。蘇晚,她才是那個隱藏在鏡子后面,操控著所有“倒影”的惡魔!
一股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我猛地合上筆記本,塞進西裝內袋。必須立刻出去!蘇晚還在外面,她隨時可能察覺異常!
就在我準備轉身退出鏡后密室時——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從外面書房傳來!緊接著是橡木門被粗暴撞開的碎裂聲!
“江臨!你在里面搞什么鬼?!”林哲暴躁的吼聲穿透門板,帶著明顯的恐慌和虛張聲勢的怒意,“為什么鎖門?!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腳步聲雜亂地沖進書房,不止林哲一個人!
糟了!被發現了!而且是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
我心臟驟停。鏡后空間狹窄,退路只有一條——那條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處的石階密道。但下面等待我的是什么?陷阱?還是另一個封閉的死角?
燭光在我手中劇烈地跳動,映照著我瞬間繃緊的臉。門外,林哲的腳步聲伴隨著粗重的喘息,正快速逼近書桌,逼近…這面鏡子!
獵手,在這一刻,被逼入了絕境。惡魔的網,似乎真的收緊了。但蘇晚那張沉靜如水的臉,和筆記本上那些冷酷的文字,卻在我腦中無比清晰。
“倒影…”我無聲地吐出這個詞,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指尖,已悄然按在了工具卡鋒利的刀刃上。
鏡子外面,林哲的陰影已經投到了鏡面上。
抉擇的時刻,到了。
鏡面上,林哲扭曲放大的倒影如同鬼魅般逼近,粗重的喘息聲幾乎穿透冰冷的鏡面。退路只有腳下這條深不見底的濕滑石階,下面是未知的黑暗,也可能是另一個精心布置的屠宰場。門外,陳默尖銳的質問和福伯帶著哭腔的勸阻聲混雜在一起,像一張混亂的網,兜頭罩來。
千鈞一發。
我猛地將身體緊貼在冰冷的黑色石壁上,最大限度縮小存在感。手中的燭臺被我迅速熄滅,鏡后空間瞬間被絕對的黑暗吞噬,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門外愈發清晰的紛亂。
“他不在書房!”林哲的聲音帶著氣急敗壞的嘶啞,腳步聲在書桌附近焦躁地踱著,“媽的!他能去哪兒?!窗戶鎖著,門也是剛撞開的!”
“冷靜點,林哲!”陳默的聲音響起,比林哲克制,但緊繃的弦同樣清晰可聞,“或許他發現了別的線索,去了別處?福伯,這古堡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出口嗎?”
“沒…沒有了啊,陳先生!所有出口我都檢查過了,外面風雨那么大,江先生不可能出去的!”福伯的聲音抖得厲害。
“不可能出去?那他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林哲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什么東西哐當作響。他的腳步聲突然轉向,直直地朝著壁爐——也就是鏡子的方向——沖來!“除非…這書房真有鬼!”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里帶著被恐懼逼出的瘋狂。
鏡面因他的靠近而微微震動。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隔著鏡子和狹窄的空間傳遞過來。他粗重地喘息著,似乎在近距離審視這面巨大的古董鏡。
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繃緊如鐵,工具卡鋒利的刀刃緊貼掌心,冰冷的金屬觸感是此刻唯一的支點。只要他再靠近一點,或者…發現了鏡框邊緣那細微的旋轉痕跡…
“夠了,林哲!”
一個清冷、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女聲響起。是蘇晚。
她的聲音像一盆冰水,瞬間澆熄了林哲失控的躁動。
“你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撞,除了制造恐慌,有什么用?”蘇晚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靠近,停在鏡子前方不遠處。她的聲音恢復了那種沉靜如水的特質,仿佛剛才門外的混亂從未發生。“江先生是專業人士,他可能只是需要獨處思考。或者…他發現了某些不想立刻分享的線索。”她的話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引導。
“線索?他能發現什么線索?!我看他就是兇手!不然他躲什么?!”林哲不服地反駁,但氣勢明顯弱了下去,腳步也離開了鏡子。
“兇手?”蘇晚輕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在死寂的書房里顯得格外瘆人,“林哲,別忘了,死亡留言寫的是‘陳默’。江先生和我們一樣,都是第一次上島。他的動機在哪里?”
“那…那也可能是他偽造的!”林哲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
“偽造?”蘇晚的聲音轉向陳默,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探究,“陳老師,您怎么看?您覺得,江先生有能力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布置出這樣一個…充滿顧老師個人風格的現場嗎?特別是那個反寫的血字?”
陳默沉默了幾秒,鏡后狹小空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我能想象他鏡片后銳利的目光在審視著蘇晚和林哲。“…不可能。”他最終開口,聲音干澀,“這不是臨場發揮能布置出來的。尤其是那血字…倒寫的力度和角度…透著一種…掙扎和扭曲。偽造很難達到這種效果。”他頓了頓,帶著一種被冒犯的冷硬,“我更傾向于,那是顧遠山在極度恐懼和混亂下的產物。至于他為什么寫我的名字…”他冷哼一聲,“或許是兇手誤導,或許…是他自己瘋了。”
“恐懼扭曲感知…”蘇晚幽幽地接話,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提醒所有人,“就像照哈哈鏡。顧老師最后看到的,未必是真實。他寫下的名字…也未必指向真兇。也許…只是一個象征?一個他心中恐懼的投影?”
她的話語像冰冷的毒液,精準地注入每個人心頭的猜忌。她在混淆視聽,轉移焦點,將所有人的思路引向虛無縹緲的心理暗示,而她自己,則完美地隱藏在“心理專家”的理性面具之后。她甚至巧妙地利用了陳默的專業判斷來佐證她的觀點。
“那…那現在怎么辦?”林哲的聲音帶著茫然和疲憊。
“等。”蘇晚的聲音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篤定,“等江先生回來。或者…等天亮,等風雨停歇,等外界的救援。在此之前,我們最好都待在一起,互相…照應。”她刻意加重了“照應”二字,聽起來更像是互相監視。
腳步聲開始移動,伴隨著低低的交談,似乎達成了暫時的妥協,正慢慢退出書房。福伯帶著哭腔念叨著要去準備些熱茶壓驚。
鏡后狹窄空間的壓迫感稍稍緩解,但我心中的危機感卻飆升到了頂點。蘇晚太冷靜了,冷靜得可怕。她剛才那番話,看似安撫,實則是在為可能暴露的自己鋪設后路。她知道我發現了什么?還是僅僅出于職業性的謹慎?
我必須在他們徹底封鎖書房或采取更極端措施前,拿到決定性的證據!那個筆記本是蘇晚操控的鐵證,但還不夠!我需要更直接的、能將她和謀殺現場聯系起來的物證!
黑暗中,我再次點燃燭臺,微弱的火苗重新跳動。目光掃過黑色石板上那幾道新鮮的劃痕和幾點未干的血跡。血跡…位置很低,像是蹲伏時濺落的。我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用工具卡上的微型取樣器刮取了極少量的暗紅色物質。
然后,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石板上那幾道清晰的劃痕。痕跡很新,邊緣銳利,像是金屬硬物倉促劃過留下的。形狀…有些眼熟。我猛地想起書桌上那支檢測出毒素的金筆!筆尖是金屬的,筆身也是金屬的!
一個大膽的猜測成形。我立刻掏出隨身攜帶的取證袋(作為調查員的習慣),里面裝著那支作為證物的金筆。我小心地將筆尖和筆帽邊緣,對準石板上的劃痕。
完美契合!
特別是其中一道較深的劃痕,其獨特的彎曲角度和末端微小的分叉,與金筆筆帽邊緣一處細微的鑄造瑕疵完全吻合!這支帶毒的筆,曾出現在這個鏡后空間!它被兇手(蘇晚)倉促間取下筆帽時,或者不小心掉落時,在這堅硬的石板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跡!
鐵證!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筆記本,毒筆劃痕,鏡后窺視孔,還有那套操控瀕死之人寫下血字的冷酷計劃…蘇晚就是那個隱藏在“倒影”深處的惡魔!
必須立刻出去,在所有人面前揭穿她!
我小心翼翼地將鏡子推開一道縫隙,側耳傾聽。書房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風雨的嗚咽。他們應該都退到客廳去了。
深吸一口氣,我用力推開鏡面,側身閃出鏡后密室,迅速將鏡子推回原位。冰冷的書房空氣重新包裹全身,帶著濃重的血腥味。我沒有停留,大步走向緊閉的橡木門。
手握住冰冷的黃銅門把手,正要拉開——
一股極其清冷、獨特的木質調香水味,毫無征兆地,如同幽靈般從門縫下方幽幽地鉆了進來!
冷杉與雪松混合的氣息!蘇晚的香水味!
和大佬閃婚后,他又撩又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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